清風拂面,輕輕吹過邊無垠泛紅的耳後。
魏溪齡落荒而逃,獨留邊無垠在書房。
他坐回魏溪齡原來的位置,随手翻看桌上幾張宣紙。
寫了一個時辰,紙上多是空白,總共沒落幾個字。
果真是因時不時偷看他,都無心練字了。
想到此,邊無垠眼裡的笑意更濃,可倏忽之間,笑意收斂,又多了幾分無奈。
鐵石心腸的女人,可真是難捂熱。
忽然一陣風來,桌上宣紙紛紛掀起,那唯一一張落了墨的,眼看就要被吹走,邊無垠伸手一攔抓了回來。
這時,外頭的腳步聲傳來,明明是極為尋常的事,卻忽然讓他心上一沉。
邊無垠擡眸看去,單骁已站定在書房門前。
對上邊無垠冷凝的眼神,單骁心上又是一顫,還未等他開口,邊無垠已先一步問道:“何事?”
單骁垂首,哽在喉頭的話艱難吐了出來,“那塊玉佩,查到了。”
這廂,魏溪齡已朝裴越淵緩緩走去,她一路看着他,見他仔細檢查那枚玉佩是否有損壞,模樣極為珍視,不由想起他曾對她說的話。
他說他一直在暗暗尋找她的蹤迹。
裴越淵十分警惕,她的腳步聲引得他擡眸看來,魏溪齡先一步開口喚他,“裴将軍。”
裴越淵瞧見是她,眸光瞬間驚喜,“真巧,又得見姑娘。”他說着話,已大步朝她走了過來。
“是啊,真巧。”魏溪齡掃了一眼那枚玉佩,極為自然地開口道,“我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
魏溪齡說得随意,可裴越淵卻是愣在原地,直直盯着她看。
他眼中有驚有喜,更有越發濃烈的期待,倒讓她有些緊張起來,隻得開口補充道: “隻是,現在不在我身上。”
那枚玉佩其實她一直随身攜帶,可自被邊無垠強制留下後,她一應物件都被他收走了。
她偷偷找了個遍,隻有書房,是她未能獨自踏足的。
魏溪齡還琢磨着怎麼解釋,裴越淵已先一步開了口,“這玉佩本是一對,是我祖父所刻,本是祖父與祖母的定情之物,後由祖母贈與我的母親。”
“十二年前,我的母親便将其中一塊贈與了我,另一塊贈與了一個不滿五歲的女娃娃。”
裴越淵輕聲開口,可聲音卻還是微微顫抖,“我記得魏夫人問她願不願意的時候,她答應得幹脆。”
“她說……”
“因為大哥哥是第一個喚我魏小将軍的人。”
未等裴越淵說完,魏溪齡已含笑将話接了去。
若非今日瞧見裴越淵的玉佩,她恐怕一時還未能憶起這段往事。
那段時日,與阿娘住在裴府,也是一段開心的過往。
裴将軍與裴夫人都是爽朗真摯的人,裴越淵當時就是個溫暖的大哥哥。
她說她要當女将軍,他就故意逗她,不喚她的名字,喚她魏小将軍。
她不爽為何要加個“小”,覺得他是在欺負她年紀小,他就給她解釋,因為她阿爹是魏将軍,所以她便隻得是魏小将軍了。
得這番解釋,她才接受了這個稱呼,每聽一次他喚她,她就覺得牛氣沖天的,别提多威風。
是以,當時阿娘問她,長大後要不要做裴越淵的小媳婦,她答應得極為爽快。
當時還不知,為何她的話引得衆人捧腹大笑,如今想來,這舉動确實會惹人笑話。
回憶如潮水,濕透了兩人的心。
裴越淵激動得無法言語,許久才朝她試探地喚道:“溪齡?”
聲音嘶啞澀然,說得小心翼翼,像是這一聲喚藏在心中許久,終于才喊出了口。
魏溪齡對他微微一笑,輕輕嗯了一聲,回應道:“我是。”
此前,裴越淵已多番暗查魏溪齡的身份,他未能直接證實,但他早已相信直覺。
如今得她親口承認,裴越淵驚喜萬分,忍不住又朝她走近了兩步,想伸手觸碰,又克制住。
他細細描摹她的眉眼,這股真摯和熱烈,讓她越發愧疚。
“對不起,此前沒有與你相認。”
魏溪齡垂下眸子,竟然覺得一時之間不知作何解釋。
她要顧及的太多,她害怕裴越淵不是可信之人,所以即便知曉他一直在尋她,她也沒辦法放松警惕。
但阿娘最後會将她托付給裴家,便足以證明裴家值得爹娘信任。
“無礙。”裴越淵連忙寬慰她。
他心中堆積了許多疑問,想問她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想問她與邊無垠是不是達成了某種協議。
太多的疑惑懸在心上,最後他還是忍下,隻道:“你還活着便已是極好。”
是啊,人隻要活着,便已是極好。
兩人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