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書房内隻有沈仲一人。他依舊坐在案後，臉上挂着那标志性的溫和笑容，仿佛對昨夜黑石城的風起雲湧毫不在意。

“回來了？”沈仲看着凜，語氣輕松，“看來，昨夜的‘觀察’任務，讓你這位新人也見識到了黑石城的‘熱鬧’啊。”

“讓主事見笑了。”凜微微躬身，“黑幡街附近确實暗流洶湧，幸好屬下謹記主事‘安全第一’的教誨，未敢深入。”她再次強調自己的“謹慎”和“守規矩”。

“嗯，謹慎是好事。”沈仲點了點頭，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瑤光殿那邊…果然如我所料，雷聲大雨點小。他們昨夜在黑幡街外圍虛張聲勢了一番，最終卻并未真正動手，想必也是内部意見不一，或者…忌憚着什麼吧。”

沒動手？！凜心中一動！瑤光殿沒有突襲黑幡街？那沈仲之前讓她和孤去趁亂取物的命令，豈不是…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根本就是想逼她們去闖黑幡街，去試探血手會的底細，甚至…是想借血手會或那個“斷水流”的手除掉她們？！

這個認知，讓凜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沈仲的心機之深，手段之毒辣，簡直令人發指！

她強行壓下心中的驚駭和怒意，臉上依舊保持着平靜，甚至适時地流露出一絲“原來如此”的了然和一絲“被欺騙”的愕然。

“原來…瑤光殿并未真正動手…”凜喃喃自語，随即像是反應過來，連忙躬身道，“是屬下愚鈍，未能洞察主事的深意，差點誤了大事。”她主動将沈仲的“欺騙”解讀為“考驗”或“深意”，既給了沈仲台階下，也保全了自己。

沈仲看着凜那“恰到好處”的反應，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光芒。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看着棋子在自己棋盤上掙紮起舞的感覺。

“無妨。”沈仲擺了擺手，語氣溫和，“玄字序列本就特殊，承擔的任務也非比尋常。多經曆一些‘考驗’，對你的成長有好處。”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說起來，你昨夜在外圍‘觀察’時，除了察覺到地下水道的異常，可還有其他發現？比如…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别的人或事？”

他在試探！試探她是否真的隻是在外圍觀察，試探她是否遇到了那個木雕烏鴉的主人，甚至…試探她是否察覺到了他命令背後的真正意圖！

凜心中冷笑，臉上卻露出回憶和思索的神情：“特别的人或事…倒也沒有…隻是…屬下返回聽風閣時，在後山區域，似乎感覺到了一股極其隐晦的…空間波動？很微弱，一閃即逝，不知是不是錯覺。”

她選擇抛出一個新的、模糊的、但又可能與之前線索相關的“發現”，來轉移沈仲的注意力，同時也測試一下他對這方面信息的敏感度。

“空間波動？！”沈仲的臉色第一次真正變了！他猛地站起身，緊緊盯着凜，“你看清楚了？！在哪個具體位置？波動特征如何？！”他的反應之劇烈，遠超凜的預料！

看來，“空間波動”這個詞，觸及了沈仲某個極其敏感的神經！這是否與那個殺害老吏、疑似瑤光殿所為的空間傳送符箓有關？還是…與更深層次的、關于“門”或“異界”的秘密有關？！

“屬下修為淺薄，感知未必準确。”凜連忙低下頭，做出惶恐的樣子，“就在後山那片廢棄祭壇附近…波動很微弱，像是…某種傳送陣或空間裂隙開啟後殘留的餘波？但很快就消失了，屬下也不敢肯定……”她将地點指向了陸九活動的區域，并用了不确定的語氣。

沈仲死死地盯着凜，似乎想從她臉上看出撒謊的痕迹。但凜早已将情緒完美地隐藏起來。

許久，沈仲才緩緩坐下，臉上的震驚和激動漸漸被更深的思索所取代。

“廢棄祭壇…空間波動……”他喃喃自語，眼神閃爍不定。

“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最終，他擡起頭，看着凜，語氣前所未有的鄭重，“立刻将你感知到的所有細節，包括具體位置、波動特征、持續時間等等，寫一份詳細的密報給我！記住，此事絕不可外傳！連孤校尉也不能告訴！”

“是！”凜沉聲應道，心中卻掀起了更大的波瀾。沈仲對空間波動的反應如此劇烈，甚至要瞞着孤…這背後到底隐藏着什麼秘密？難道…那個殺死老吏的空間傳送，另有隐情？并非瑤光殿所為？還是說…沈仲本人就與這種空間傳送技術有着某種關聯？！

看來，她無意中抛出的這塊“石頭”，激起的漣漪比她想象的還要大。

而這，或許就是她在這盤越來越兇險的棋局中，找到新的破局點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