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這樣被他望着,舒純熙有點莫名。
她聽得出來他沒打算跟自己說那些線索的眉目,自然也就不會讨人嫌地非要刨根問底。
他心裡面有屬于他自己的考量,正好,她也是。所以隻是“嗯”了一下,表示她知道了。
然後敬渝不作聲了,他默默地又轉過頭去,繼續朝着前座的椅背望着。
舒純熙也安靜了下去,車廂内重回沉寂,無人言語,隻有四輛間隔均勻的車在高速路上朝着目的地疾馳着。
到了後半程,舒純熙也不再撐着精神,向後仰靠着,兩隻手搭在懷裡抱着的盒子,合上了眼。
起先隻是閉目養神,但不知是不是長途飛行果真給她的身體造成了疲憊,十幾分鐘後,她進入了夢鄉。
沒有做什麼夢,算得上難得地睡了個好覺,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十分鐘。
等她忽然精神回籠,睜開朦胧的雙眼時,車已經停下了。
舒純熙朝外面望了一眼,他們俨然已經到了,隻是不知道是剛到,還是已經到了有一會兒了。
剛清醒的時候,她的思緒都是很慢地在腦海裡爬,好像冷眼旁觀着眼前的世界一樣,而她則并不屬于自己置身的這個世界。
敬渝那側的門已經打開了,他望了舒純熙一眼,然後從他的那側率先下了車。
當然不好叫别人等太久,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後,舒純熙很快也打開了自己這一側的車門,下了車。
敬渝擋在大門口的一根白色大理石圓柱前,左手插在褲兜裡,目不斜視,一動不動。
等到舒純熙慢吞吞地走過來,才挪動了腳步,走在她前面一點,一前一後地到了大門前面。
家門外,站了約莫都是四十多歲年紀的一男一女,正是敬宅裡兩個管家。
舒純熙一位稱柳叔,一位稱李阿姨的,她自幼年來便常常往敬宅跑,柳叔和李阿姨,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彼此頗為熟悉。
他們等在門口肯定是來迎接她的,隻是兩個人眼裡都不自主地帶上了點晶瑩,也不知道是看見她如今憔悴的模樣不免心疼,還是為她剛死了丈夫而忍不住唏噓。
直到舒純熙從不遠處的那個身影變成眼前好好站着的人,李阿姨才狠狠抹了一把臉,擺出一個關切的笑臉來。
“二夫人,您回來啦。”
舒純熙對上他們的眼睛,一時間竟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對方抑制着的感情于她來說太過濃烈,她自認不會再輕易動容,但還是在此時放下了些許心防,鼻尖一酸。
柳叔眼疾手快,立刻伸出雙手動作謹慎地要從舒純熙手上接過那個盒子。
想來家裡的布置都安排好了,舒純熙沒有推辭,兩個人完成了敬亭的骨灰盒的交接。
一行人沒有繼續堵在門口叙話,都進了門後,柳叔要将敬亭的骨灰盒安放在家裡辟出來的祭拜場所裡面,李阿姨則要帶舒純熙去房間安頓下來。
原本的一群人都散了,敬渝在客廳裡自己站了一會兒,也擡起腳,去了書房。
李阿姨拉着舒純熙的手,帶着些薄繭的手摩挲了一下她纖瘦的手掌,帶着心疼與憐惜,上樓的路上一直沒有放下。
舒純熙有心安慰她,努力勾出來一個微笑給她看。
就這樣,循着她記憶裡的位置,李阿姨帶着她到了敬亭的房間。
這房間她一共住過兩三次,說熟悉不算熟悉,說陌生也絕不算陌生。
舒純熙面上的笑容已經收斂起來,她凝着眼神,停在門外,沒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
李阿姨打開了房門,站在門内,還在等着她進來,似乎有什麼話等着跟她說。
舒純熙反而還向後退了一小步,鞋跟踩在大理石地磚上的清脆聲音,在耳邊響了一聲。
“李阿姨,我還是去客房住吧。”
說完,不等李阿姨反應,她已經快步走到走廊上,是打定主意不會進去的意思了。
李阿姨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房内自己按敬渝要求重做的布置,慢慢地走出去,心想舒小姐應該是怕觸景傷情吧,她怎麼就沒考慮到這一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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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渝到了書房,開了電腦,對着電腦屏幕走了一會兒神。
門外有人敲門,他才回過神來,說了聲“進”。
來人是鄭徽。
由于他的工作性質特殊,鄭徽不僅僅是他工作上的秘書,他所有的私人事務,幾乎也會交給他來處理。
鄭徽走了進來,視線照常往眼前的書桌上掃了一眼。
隻見敬渝手邊不遠處随意疊着幾本書,摞的有點高。最上面的一本,封面上還畫着一個在地上爬的小嬰兒。
鄭徽嘴角一僵,還想看得更仔細一點時,書的主人顯然已經注意到他的視線。
視線裡的那本書立刻被人拿起來,“哇啦”一聲,敬渝把書塞進抽屜裡,然後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