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徽悻悻地撓了撓頭,将手裡的文件遞給他,是到目前為止他手上能确定的追悼會出席人員名單。
敬亭在巴黎已經辦過一場告别會,但落葉歸根,将敬亭送還國内安葬,卻是敬渝不容置疑的意思。
日子就定在兩天後,敬家會再舉行一場追悼會。
文件不厚,大約三頁紙的名單,以确認時間的先後順序排列。
敬渝翻到最後一頁,視線全都落在鄭徽做的特殊标記上,黑體字是确認出席的人,而後面灰色的字體,則是拟邀名單上列出來的,卻沒有給明确回複、或者已表明不會出席的人。
敬渝掃了一眼最後幾個黑體名字,然後又眯起眼細細看了看為數不多的幾個灰色名字,手指着其中一個,問:
“周政不來?”
周政,是晝米爾市如今市政司的三把手副司長,新的調令已經下來,據說任期一完,就到周邊的一個普通城市任司長,不算升也不算降。
“是,他的秘書到現在也沒有給回複,我讓秘書室的人催過兩次,看來是刻意不答複了。”
鄭徽想了想,補充了一句,道
“不過周副司長也不算什麼要緊的人物,跟敬家沒有什麼交情,需要我再去催一下嗎?”
是沒有什麼交情,但他是三年前舒甯允在懷安曆練時的秘書。
鄭徽話音剛落,就聽見書桌後的男人反問了一句。
“我敬家都死了一個人了,他為什麼不來參加葬禮?”
低垂着的眼皮,遮住了他此刻眼裡的情緒。
“你明天親自去見他,告訴他,是我,要他來。”
最後幾個字,一字一頓,咬得極重。鄭徽聞言,連忙應下來。
剩下的幾個人,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鄭徽心裡估摸了一下,看來敬渝心裡早有謀算,所以明天免不得要奔波一下,把這件事給辦妥了。
一件事畢,感受着書房内令人感到郁悶的氛圍,鄭徽隻好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敬總,李阿姨說舒小姐,主動要去住客房。”
說完這話,鄭徽感覺書房裡的氛圍更不怎麼樣了,他擡起頭飛快地望敬渝的方向看了一眼,隻見他壓着嘴角,冷着一張臉,然後,在察覺到鄭徽的視線之後,掀起眼皮,回敬了他一眼。
鄭徽後背一涼,回想着敬渝暗含警告意味的一眼,福至心靈,連忙重說了一遍,
“呃那個,李阿姨說二夫人她,主動要去住客房。”
很好,說完這句話後,鄭徽眼見着敬渝的臉怎麼好像更沉了一點。
不對……現在老闆怎麼可能還有心思糾正他的稱呼問題,現在最重要的是,老闆提前一個月讓人重新布置的房間,原封不動地給人退回來了,擱在誰身上也不會高興的啊。
心道不妙,欲哭無淚地找了個借口,鄭徽一溜煙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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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渝沒理會鄭徽試探後又立刻夾緊尾巴跑了的行為。
書房的門在耳邊打開又關上,他隻是終于向後一靠,仰在椅背上,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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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純熙搬進了客房裡,在二樓盡頭的位置。
和她一起從巴黎回來的人是敬渝派過去的助理,把她的行李交接給李阿姨後就離開了。
李阿姨主動要幫她把行李收拾出來,舒純熙沒什麼多餘的力氣,接受了她的提議。
不到兩個小時,一切都安頓好了。
舒純熙入住的客房雖然沒有其他卧室大,但好在因為位置在盡頭,有一個擴出去的很大的露台,可以将後面花園裡的景色盡收眼底。
她在露台上面走了走,繞到一個角落裡停下,然後從手裡壓得有點扁的煙盒裡抽出一根細煙,夾在兩指之間。
複古的老式打火機被劃動,“咔哒”一聲竄出火苗,她移手過去,将煙點燃。
再關上打火機,轉身将東西放在後面藤制的一張茶幾上,上前一步,雙肘撐在欄杆上,微微低頭,淺吸了一口煙。
整套動作,熟稔無比,仿佛她早就做過無數次,以至于了然于心。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敬渝怎麼能想象,舒純熙如今竟然養成了抽煙的習慣?
舒純熙望着遠方,慢條斯理地吸一口,吐一口,停一會兒,再繼續上述的動作。
小半根煙就這樣燃完了,一隻腳有些酸痛地朝後退了一步,換了個站姿,兩隻腿一前一後交叉着穩住身體。
她又歪了歪頭,放松着肩膀,而後向右轉頭的時候,沒有焦點的視線冷不丁撞進一個人的眸子裡。
原來這角落并不是視線死角,反而可以與走廊上所有房間裡的陽台對望。
敬渝站在那兒,冷冷地,一動不動地盯着她的方向看着,眼裡像是一堆化不開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