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桦樹林中,舒純熙緩步朝等在林茵下的一家四口走了過去。
“鄭叔叔好,阿姨好。”
舒純熙露出禮貌的笑,同時又沖鄭明波的兩個孩子點點頭,當做問候。
那兩個看上去還在上高中的女孩也回以禮貌的笑容。
本以為還要客套幾句,但鄭明波已經側頭看了一下妻子,示意她們先去别處逛逛。
鄭夫人會意,沒有多說,帶着兩個孩子往不遠處走去,将說話的空間留給二人。
鄭明波則朝林深處走動起來,舒純熙落他半步,兩個人如同散步一般慢走起來。
沒走多久,鄭明波主動開了口,詢問道:
“聽說,敬亭是和你一起出的車禍?”
舒純熙答:
“是的。”
“那現在身體可養好了,沒什麼大礙吧?”
“已經按醫生的囑咐養了三個月,醫生說,應該恢複不到從前,不過,”
舒純熙咬唇,緩緩說:
“車禍那麼兇險,我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不敢期望更多。”
走在前頭的男人贊同似的點點頭,但是沒有開口說話,舒純熙也拿不準他現在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隻能跟着他往前走,一時間也沒有貿然開口。
良久,鄭明波終于停下了腳步,在道中央轉過身來,看着後面的舒家女兒,直接問她:
“回來到現在,有沒有去見過你父親?”
舒純熙點了一下頭,聽他提起父親,唇一牽,等着鄭明波的下文。
終于,他又問道:
“那你父親,可說什麼了?”
臉色微變,舒純熙肅穆地往後退了小半步,直挺着脊背,面對着眼前與她父親年齡相仿的鄭副院長,不帶任何情感地答道,
“父親托我,向鄭省司長問一句話。”
鄭明波的神情有些變化,好像一張完整的面具之下,眼眶裡的兩顆眼珠不再矯飾,露出來的目光也帶着點溫度。
“他,要問什麼?”
“父親他托我問鄭叔叔,‘雲先河的河水,是否還向東流呢’?”
說完,舒純熙大大方方地望向鄭明波,隻見他許久沒有動作,整個人凝滞了一般。
她便靜靜地等着。
終于,鄭明波垂在腿邊的手指動了一動,他嚅動了一下嘴唇,但并未發出聲音來。
良久,他的手有些顫抖,伸進兜裡,在裡面摸了一下。
許是想找什麼東西,但是沒有找到,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他已經又恢複沉穩的模樣,從衣服内袋裡拿出一支筆和一個小小的便簽本,搭在一隻手掌上,鋼筆刷刷在紙上寫了一串數字。
然後,他将那張紙撕下來遞給舒純熙,再将東西都收好。
看舒純熙将紙疊好捏在手心裡,鄭明波才對着她有點勉強地露出一個笑意,表情放松了一點,又問候了幾句她的近況。
“葬禮結束之後,你是還要回波利市,還是留下來?”
“暫時應該不會回波利市了,我打算在晝米爾市待着。”
鄭明波沉吟了一下,想起來敬渝和舒純熙從前的交情,點點頭,心中贊同地說道:
“也好,你現在住在敬家,倒不用太擔心安全問題。”
舒純熙暗了暗眼眸,低頭稱是。
話已說完,兩個人都沒有停留,在路口處分開,各自朝着各自該去的地方快步離開。
回到房間,舒純熙将手中的東西塞在床頭的一本厚書裡面,動作迅速地做完這件事後,幾乎沒有停留,她又走到陽台,站在先前她站的那個位置,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還沾着一點汗。
眼下的花園占地面積很大,除去東北面的一個湖,剩下的地方各自做了分區,有各類和諧的景緻。
隻可惜她所處的二樓視野不算高,不能将遠處的景色也盡收眼底。
她眯着眼,依舊端着一副吹風望景的樣子,剛把一道有些模糊的身影和早上的記憶對上,那人就進了園子。
長廊遮擋住視線,人已沒了蹤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