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髒一下一下地在胸膛裡收縮着,幾分鐘後,陽台上的女人轉過身向房間裡走,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
舒純熙換了一雙平底樂福鞋,幾乎沒有停留,步子邁得密而快,從另一邊的側門進,一頭紮進了園子裡。
遊廊相接彙聚又延伸出不同的道路,庭中假山無數,移步換景。
這一方小天地竟如同簡易版的迷宮那麼精妙,不同之處不過是在早有人在轉彎處附上指示牌,才好叫不熟悉這裡的客人不至于真的在裡面迷路。
但舒純熙卻對這一塊兒完全不陌生,要知道她七歲就開始在這裡面跟敬渝玩捉迷藏。
那時候八歲的少年敬渝就已經初顯老成,不情願陪她玩這幼稚的遊戲就罷了,被她央着答應之後,也根本沒有給她放水、讓讓她的意思,常常害她一頓好找,從午後找到太陽将将落山也尋不到他。
好幾次她把整座園子都翻了個遍也找不到敬渝的藏身之處,晚上跟着母親離開的時候,看敬渝的眼神都帶着點不甘心的鬥志。
過了好一段時間,她才反應過來,大概她蒙着眼睛的時候,敬渝就已經走出了園子,跑到書房去看他的書去了。
他樂得自在,而她在那裡面不知疲倦地找找尋尋一個根本就不在的人,直到消磨掉大半天的時光。
倒是得益于那時候的敬渝,幾次下來,她雖然壓根沒跟他拉近什麼距離,但好歹是把園子裡的路線給摸清楚了。
舒純熙快步走在靠邊的廊上,眼睛快速在庭中的亂石中找尋,移開後又試圖透過雕花镂空的窗棂查看人影。
就這樣費心找了一番,她一無所獲,終于在一條側廊上停了腳步,一腳踏入中庭裡的假山,鑽進裡假山洞裡。
山洞小巧,堪堪夠她直着身子通過,石頭并不是完全密閉的,裡面沒有燈,但從縫隙裡面漏進來的天光也勉強能支持人向前走。
坡并不是平的,越走越高。
這是通往園子裡地勢最高處的一條小路,她走到盡頭,在洞口處停了一下,并沒有直接出去。
外面有極其淺的腳步聲,有人就在近處。
舒純熙抿緊唇,連忙往石頭後縮着身子避了一下,屏息凝神,生怕自己剛剛走過來時的腳步就已經被人察覺,當下更是不敢動彈,弄出來一點點細微的聲音。
終于,那點微弱的聲響不在了,應該是已經走遠了。
她這才一手扶着山壁,閃身走出來。
不遠處的人似乎沒有發現身後的她,而她卻凝着那道清隽挺拔的身影皺起了眉頭。
同時,她也看見了前方最高處的一座五角亭裡,坐着的側影。
行政夾克,西褲皮鞋,四十歲的樣貌,還帶着一副眼鏡。
舒純熙又退回了山洞裡。
周政看到敬渝,很快就站起身來,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周政就走下亭子,跟敬渝并肩往别的地方走了。
舒純熙再探身去看的時候,兩個人正走在往東的一條廊上。
這時候如果她走出去,非但不能隐秘地跟上他們,反而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突然往她這邊看一眼,她就會暴露位置,根本是避無可避。
無可奈何。
她隻能又在洞裡耐着性子等待了一會兒,等到那兩個人結伴走完那條廊,往下一個院子去了,才走出山洞,照着方才敬渝走過的路線,連忙跟了上去。
敬渝跟周政有什麼好聊的呢?
她一時之間實在是想不出來,不過這不是重點,畢竟她打的主意是等敬渝離開了,再去攔下周政。
所以,隻要遠遠地跟着,心裡面有數就好了。
打定主意後,舒純熙小跑到方才他們轉彎的地方,再一望,哪裡還有自己以為的那兩個身影呢?
肯定是敬渝帶着周政走了什麼小道。
一想到這個,舒純熙登時升起些不忿來,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敬渝還能在這園子裡給她使絆子。
雖然他一向行事謹慎,可能并不是針對自己,但舒純熙還是莫名地有一種,她要跟敬渝在這裡再較量上一次的感覺。
出于周全考慮,舒純熙立刻後退了兩步,沒有立刻去找,耐着性子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跨出眼前這道坎,裝作遊園的樣子,拐進了右邊的假山群中。
她漫無目的地在裡面走了一圈,并沒有發現什麼蹤迹。
然後又向外走,下意識地想直走,從前面的廊裡往外擴大範圍接着去尋。
等她跨出門去,她才有點懊惱地意識到,方才的左邊假山裡面也應該看一看的。
這樣想着,她直直地轉了個身,又原路返回。
就在這時,左邊假山的出口處先走出一個人,正是她方才跟丢了的敬渝!
舒純熙一瞬間大腦空白,心中響鈴大作,有種被抓包的心虛感,腳卻被驚得擡不起來一樣,眼睜睜看着敬渝走出山洞,往旁邊一站,緊接着周政也走出來。
他們兩個裡隻要有任何一個人向前方擡頭,都能看見站在這兒的自己。
電光火石間,一隻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隻手攬她的腰,兩手向後使力,幾乎是連拖帶抱地把舒純熙給帶到了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