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克的表情從憤怒轉為困惑:"什麼?"
坎貝爾擡起頭,眼中閃爍着迷茫:"莉蓮·威廉姆斯不存在。或者說……已經不存在了……"
"那是個男人,探長……一個該死的、完美的僞裝……"
手術持續了六個小時。
坎貝爾拒絕處理自己的傷口,固執地等在走廊。
每一個與"莉蓮"相處的片段在他腦海中閃回——那些修長有力的手指,偶爾低沉的尾音,超乎尋常的身高和力量……甚至"她"對坎貝爾觸碰的微妙回避。一切都有了解釋,而他竟然從未懷疑過。
系統,重新分析所有與莉蓮·威廉姆斯的互動記錄。
【分析中……多重異常特征已被标記:
1.聲紋分析顯示性别模糊
2.骨骼結構不符合女性标準
3.對視覺線索的反應速度超出盲人理論極限……】
"夠了!"
坎貝爾一拳砸在牆上,指關節滲出血絲。
清晨五點,主刀醫生終于走出手術室。他看起來疲憊不堪,白大褂上滿是血迹。
"子彈取出來了,但傷到了左肺,"醫生摘下口罩,"失血過多……接下來24小時是關鍵。"他猶豫了一下,"關于患者的……性别狀況..."
"我知道,"坎貝爾打斷他,"他能活下來嗎?"
"隻有上帝知道,"醫生歎氣,"但他是戰士……求生意志很強。"
"他,"坎貝爾重複着這個陌生的代詞,感到某種堅固的東西在胸腔内碎裂,"我能見他嗎?"
重症病房裡,那個曾經是"莉蓮"的人躺在蒼白的床單下,看起來陌生又熟悉。
銀色的長發散在枕頭上,面容因失血而慘白,但輪廓确實比真正的女性更加鋒利。沒有了女裝和刻意的柔化舉止,性别特征變得明顯——突起的喉結,寬闊的肩膀……
坎貝爾跌坐在椅子上,頭痛欲裂。他該感到背叛嗎?憤怒?還是……他不敢深想的其他感情……
【警告:情感參數嚴重紊亂。建議:心理疏導。】
"閉嘴……"坎貝爾喃喃自語。
第三天傍晚,當夕陽将病房染成金色時,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終于睜開了。
坎貝爾立刻傾身向前,卻不知該說什麼。
"……坎貝爾。"聲音虛弱,但無疑是男性的低沉。
"你該解釋一下,"坎貝爾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更加嘶啞,"洛威爾……還是該叫你威廉姆斯先生?"
一絲苦笑掠過那張蒼白的臉:"洛威爾……洛威爾·威廉姆斯。莉蓮的……雙胞胎哥哥。"
真相像冰水般澆在坎貝爾頭上。
"那莉蓮……?"
"五年前去世的,"洛威爾閉上眼睛,"傷寒。那時我們才二十歲。"
坎貝爾握緊了椅子扶手:"所以你就……"
洛威爾的手指輕輕揪住床單:"我們從小就像鏡子……一樣的銀發,幾乎相同的臉。隻是我的眼睛……是灰綠色,而她的是藍灰色。"他艱難地吞咽,"她死後……我瘋了,我想她。開始穿她的衣服,用她的香水……漸漸地,我成了她。"
"為什麼?"
"因為……"一滴淚水從洛威爾眼角滑落,"當我成為莉蓮時,她好像還活着。我為她學習了調香,莉蓮一直想開一家香水店,于是我為她開了店鋪……甚至學會了假裝失明。沒人知道真正的莉蓮已經"他的聲音哽咽了。
坎貝爾想起洛威爾那些驚人的嗅覺能力——那不隻是天賦,更是多年刻苦訓練的結果。一種可怕的敬意在他心中升起。
"為什麼要為我擋子彈?"這是最困擾坎貝爾的問題,"你本可以繼續僞裝……"
洛威爾睜開眼,直視坎貝爾:"因為……在成為莉蓮的這些年裡,隻有你看着'她'時……看到的是靈魂,而不是一個可憐的盲女。"他艱難地呼吸着,"而且……我想我……"
護士的突然進入打斷了這句話。
坎貝爾站起身,感到一陣眩暈。太多信息,太多情感。他需要空氣。
"休息吧,"他低聲說,"我們……以後再談。"
醫院的屋頂上,倫敦的夜色籠罩着坎貝爾。
他掏出洛威爾——不,是"莉蓮"給他的那瓶止痛香水,輕輕嗅着。
現在他明白了,這香氣中的力量和溫暖來自誰。一個甯願活在妹妹影子裡的男人,一個為保護他而甘願暴露真相的靈魂。
香水瓶在月光下閃爍。
坎貝爾将它貼近胸口,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