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廳内一片混亂。賓客們像受驚的鳥群四散開來,幾位女士發出歇斯底裡的尖叫。
坎貝爾蹲在死者布倫特身旁,假發垂下的卷發遮擋着他檢查屍體的動作。
"明确的中毒症狀,"他壓低聲音對洛威爾說,"瞳孔收縮,嘴唇發绀,有苦杏仁味……典型的氰/化物。"
洛威爾以"詹姆斯·萊瑟姆"的僞裝姿态半跪在未婚妻身旁,灰綠眼眸掃視着屍體:"他剛才喝了香槟。"他指了指翻倒的酒杯,"但其他人也喝了同一瓶……"
坎貝爾注意到死者右手緊握的那張紙條已經滑落在地。他迅速用裙擺遮掩,将紙條藏入蕾絲手帕中。
"諸位!請保持冷靜!"拍賣師巴克利站在椅子上大喊,額頭滲出油亮的汗珠,"這……這一定是突發疾病!醫生!城堡裡有醫生嗎?"
一位戴金絲眼鏡的瘦高男子遲疑地舉起手:"我是倫敦醫院的霍華德醫生……但恐怕已經太遲了。"
趁着衆人注意力轉向醫生,洛威爾一把拉起坎貝爾:"束腰,"他急促地低語,"快散了。"
坎貝爾這才意識到胸前的壓迫感減輕了不少——束腰的系帶在彎腰檢查時松脫,此刻正危險地向下滑動。他不得不挺直腰背,像個僵硬的玩偶般被洛威爾攙扶着退出人群。
"需要找個地方重新固定,"洛威爾的聲音帶着一絲緊繃,"否則你很快就會'原形畢露',警探。"
他們溜出紅廳,沿着挂滿祖先肖像的走廊疾行。城堡古老的石牆在閃電中忽明忽暗,每一次雷聲都讓坎貝爾的假發簌簌顫動。
系統,尋找隐蔽地點。
【左轉15米,仆人樓梯後的清潔間。】
坎貝爾拽了拽洛威爾的袖子,指向那個方向。兩人閃進狹窄的樓梯間,擠進一個滿是黴味和肥皂氣息的小房間。空間狹小到坎貝爾的裙撐刮倒了角落的拖把,發出清脆的響聲。
"噓!"洛威爾将他推到牆邊,自己貼在門上傾聽外面的動靜。确認無人發現後,他轉身面對坎貝爾,灰綠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中閃爍:"轉過去。"
坎貝爾笨拙地轉身,裙撐發出抗議的吱呀聲。
洛威爾的手指找到束腰的系帶,開始重新拉緊。每一次用力都讓兩人的身體更加貼近,坎貝爾能感覺到洛威爾的呼吸拂過自己的後頸。
"再……緊一點,"坎貝爾咬牙道,"不然撐不到晚上。"
洛威爾的手停頓了一下:"太緊會影響你的行動。萬一需要跑動或搏鬥……"
"總比胸墊掉出來強。"
一聲輕笑從身後傳來:"有道理。"洛威爾繼續收緊系帶,手指偶爾擦過坎貝爾的背部,引起一陣微妙的戰栗。
【警告:心率異常。呼吸頻率超出安全值。】
坎貝爾在腦海中咒罵着系統。洛威爾似乎察覺到了他的緊張,突然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溫熱的呼吸直接拂過敏感的皮膚:"警探先生,你的心跳聲大得我都聽得見。"
這個親密的調侃讓坎貝爾的耳根燒了起來。他剛想反駁,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和交談聲。
"……肯定是他幹的……"一個男聲說。
"别胡說!巴克利雖然古怪,但不會在自己的拍賣會上殺人……"另一個聲音反駁。
兩人屏住呼吸,緊貼着牆壁。腳步聲經過清潔間門口,漸漸遠去。
洛威爾長舒一口氣,手指完成了束腰最後的固定。
"好了,"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試試看。"
坎貝爾小心地深呼吸——如果這種淺促的呼吸能稱為"深呼吸"的話——束腰現在牢固地重塑了他的輪廓。
他轉身想道謝,卻發現自己與洛威爾近在咫尺,近到能數清對方睫毛的程度。
狹窄的空間突然變得令人窒息。
洛威爾的銀色短發在昏暗光線下幾乎泛着微光,那雙不再隐藏的灰綠眼眸正直視着坎貝爾,裡面閃爍的情緒難以解讀。
"我們……"坎貝爾清了清嗓子,"應該回去了。命案現場需要盯着。"
洛威爾點頭,卻一時沒有移動。兩人的呼吸在狹小空間中交錯,混合着古龍水、香粉和某種說不清的緊張氣息。
最終是外面的一聲尖叫打破了這一刻——尖銳的女聲呼喊着"警察!我們需要警察!"
"見鬼,"坎貝爾低咒,"希望他們别真找個警察來。"
回到紅廳時,場面更加混亂了。
布倫特的屍體被擡到了長桌上,蓋着桌布,而剩餘的十一位賓客分成幾個小團體激烈争論着。
坎貝爾注意到霍華德醫生正在檢查死者的酒杯。
"啊!萊瑟姆先生!"巴克利像看到救星一樣沖過來,"您見多識廣,請告訴這些人,布倫特先生肯定是突發心髒病!"
洛威爾擺出富商那種傲慢又世故的姿态:"在沒有屍檢前,任何結論都為時過早。"他環視房間,"話說回來,這城堡有電話嗎?應該通知警方。"
"暴雨沖垮了橋,也切斷了電話線,"一位紅臉膛的紳士——坎貝爾記得他是蘇格蘭威士忌大亨——沮喪地說,"我們完全與世隔絕了。"
坎貝爾與洛威爾交換了一個眼神。
完美的謀殺環境——沒有警察,沒有法醫,隻有一群互相猜疑的陌生人。
"諸位,"洛威爾提高聲音,"我建議将布倫特先生安置到涼爽的地方,同時清點城堡裡的所有人員和物資。在這種天氣下,我們可能要共度今晚了。"
這個務實的提議得到了多數人的贊同。
巴克利指派仆人将屍體移至地窖,同時安排客房供賓客休息。坎貝爾趁機展開那張從死者手中找到的紙條。
"看這個,"他借着扇子的遮掩向洛威爾展示,"'下一個是你'……但注意字母E的寫法,有個奇怪的勾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