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威爾傾身靠近,銀色短發在燭光下泛着金屬光澤,他修長的手指輕輕點觸紙條邊緣。
"不是英文……是古埃及聖書體中'Eye of Horus'的變體。"他猛地擡頭,灰綠眼眸閃過一絲銳光,"那些'詛咒文物'!布倫特一定與發掘有關——"
"萊瑟姆先生!"
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
煤炭大亨霍勒斯·格蘭特像艘戰艦般駛來,油亮的八字胡随着誇張的笑容抖動。
坎貝爾立刻察覺到洛威爾的身體微微繃緊——那是"莉蓮"時期練就的防禦姿态。
"聽說您在加爾各答有茶園?"霍勒斯不由分說地攬住洛威爾肩膀,"我正想拓展東方業務……"
坎貝爾暗自松了口氣,慶幸目标不是自己。
但這份輕松沒持續多久——霍勒斯說話時噴出的威士忌氣息讓洛威爾不着痕迹地後退半步,這個動作卻讓煤炭大亨注意到了"害羞的未婚妻"。
"啊!這位就是傳說中的東方玫瑰?"霍勒斯油膩的目光掃過坎貝爾,突然抓住他的手強行親吻,"多麼……結實的手腕啊。"
坎貝爾的肌肉記憶差點讓他一拳揮出,是洛威爾警告性的輕咳制止了他。
他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試圖抽回手,卻被握得更緊。
"放開她。"
洛威爾的聲音突然降到冰點,雖然面上仍保持着社交微笑,但灰綠眼眸已暗如暴風雨前的海面。
霍勒斯讪笑着松手:" protective fiancé(保護欲強的未婚夫)……我喜歡。"他故意用英語夾雜着蹩腳法語,湊近坎貝爾耳邊,"不過有些刺激……還是需要經驗豐富的男人引導,不是嗎?"
洛威爾的動作快得幾乎模糊——他優雅地插進兩人之間,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杯香槟,正好擋在霍勒斯繼續靠近的路線上。
"格蘭特先生對東方感興趣?"洛威爾的聲音如絲綢裹刃,"真巧,我在印度學會了一種……特别的手勢。"他看似随意地将三根手指搭在酒杯底座,做出個微妙的手勢。
霍勒斯臉色突變,踉跄後退:"你……你怎麼會知道……"
"商人總要了解當地文化。"洛威爾啜飲一口香槟,目光冰冷,"尤其是那些……不太文明的習俗。"
煤炭大亨灰溜溜地離開後,坎貝爾忍不住低聲問:"那手勢什麼意思?"
"印度□□的死亡威脅。"洛威爾放下酒杯,嘴角微揚,"馬克的叔叔是加爾各答警長,小時候常講這些故事給他聽。"
坎貝爾正想追問,一陣尖銳的金屬摩擦聲突然從紅廳另一端傳來——拍賣師巴克利正在調整展示櫃的位置,他手腕上的藍寶石袖扣在燈光下閃爍着不自然的光芒。
"看那個,"坎貝爾眯起眼,"顔色和女王描述的印度之星幾乎一樣。"
洛威爾不動聲色地觀察:"同礦脈的寶石……但他故意戴在今天?" 他突然抓住坎貝爾的手腕,"等等,别轉頭——九點鐘方向,穿綠裙的女士正在檢查每個酒杯。"
坎貝爾借着整理面紗的機會偷瞄。那位優雅的中年女士确實在看似随意地查看賓客們放下的酒杯,動作娴熟如職業侍者。
"她是誰?"
"邀請名單上的黛安娜·莫雷,古董商……"洛威爾的聲音突然緊繃,"她在布倫特的酒杯前停留太久了……"
話音未落,莫雷夫人迅速将某個小物件塞進珍珠手包。
就在這一刻,城堡外一道閃電劈落,震耳欲聾的雷聲中,整個大廳的煤氣燈突然熄滅。
黑暗如潮水般吞沒紅廳。坎貝爾本能地伸手去抓洛威爾,卻抓到一隻陌生的、汗濕的手——有人正趁機靠近!
"退後!"他厲聲道。
一陣混亂的腳步聲,然後是玻璃碎裂的聲響。
當仆人終于重新點燃燭台時,坎貝爾發現洛威爾已不在原地,而莫雷夫人正臉色蒼白地靠在柱子上,她的手包大開着,裡面空空如也。
"諸位!請保持冷靜!"巴克利站在椅子上大喊,但聲音裡的顫抖出賣了他,"隻是電路問題……"
坎貝爾的目光掃過大廳,終于在角落發現了洛威爾——他正與霍華德醫生低聲交談,手中隐約有什麼東西在閃光。
醫生突然瞪大眼睛,匆忙指向二樓畫廊,然後匆匆離去。
洛威爾回到坎貝爾身邊時,身上帶着雨水和古龍水混合的氣息:"醫生認出了照片上另一個人——巴克利已故的妻子。"他快速将一個小玻璃片塞進坎貝爾的手套,"從莫雷那裡拿回來的,小心别碰尖刺。"
坎貝爾借着燭光瞥見玻璃片上沾着可疑的粉末:"毒藥?"
"氰/化物,我聞出來了。"洛威爾的目光鎖定正在安撫賓客的巴克利,"但事情比我們想的複雜……醫生說他妻子二十年前死于一場'意外',就在從埃及返回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打斷了他們的低語。一個渾身濕透的仆人沖進大廳:"我們剛剛發了電報,警察說要明早才能到!"
恐慌如漣漪般擴散。巴克利擦了擦額頭的汗:"既然如此……我建議諸位先回房休息。城堡很安全,我會讓仆人守在……"
"安全?"威士忌大亨怒吼,"已經死了兩個人了!下一個是誰?"
"下個是你。"一個嘶啞的聲音突然從陰影處傳來。
所有人轉頭看去——老管家約瑟夫站在樓梯口,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巴克利:"詛咒應驗了……夫人回來了……"
巴克利臉色瞬間慘白:"胡說什麼!約瑟夫老了,腦子……"
老管家顫抖的手指指向窗外。
又一道閃電劃過,刹那間,所有人都看清了——暴雨中的玫瑰園裡,一個白衣女子的身影靜靜站立,長發披散,面容模糊。
然後黑暗再次降臨,尖叫聲響徹古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