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哀爾等之不幸,怒爾等之不争。”
“自我接手驚鴻閣以來,我可有強迫爾等做何事?我所願不過是希望爾等能堂堂正正憑雙手吃飯。”
“未曾想爾等竟不信我至此,”見有人欲言又止似是想要出言反駁,最終羞愧低頭,章簡書接着道:“也怨我對你們的關心太少了。”
“今日大家打開心扉聊一聊,首先我們來分析一下,你們是如何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見衆人洗耳恭聽,章簡書娓娓道來:“你們被這世界裹挾了!”
衆人聞言心頭一震,哪有上來就放大招的。
“從小在家中你們被教導,女孩子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在青樓裡被教導的也是如何取悅别人。”
“世俗的眼光,輿論的壓力,道德的譴責将你們牢牢的框在一個界限裡。”
“一個女子孩童時期天真爛漫,成年之後賢良恭儉,年老之時麻木迂腐,周遭對她的限制太多,索取的太多,給予的太少,以至于她漸漸地變得不讨喜了。”
這話不假,衆人都是認的。
“即使受到了傷害,也不敢聲張,以免引來更大的非議,奴顔屈膝、逆來順受,時間長了,你們忘記了自己本來的樣子。”
“但是有時我們也會看到街上的潑婦、路上的瘋子,她們也許在某一時刻覺醒了,她們不甘、反抗,以至遭受世人的譴責。”
桃夭聞言不覺點頭,是呀,與衆不同确實更能招來非議,但妥協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
章簡書的話如引誘人心的妖精一般,繼續鑽入衆人的耳中:“但我知道的,你們不甘。”
“你内心是否有這樣的想法:我為何要忍受這些。”
“我與你們聚集于此便是想着有朝一日,我們能夠共謀自由。”
自由,朱淑真再一次聽到章簡書口中說出這個詞,多麼美好,令人向往。
“到那日,你不再自輕自賤,不再畏首畏尾。不再扮演弱小,不再任人羞辱。不再被動無助,決心勇闖天涯。”
章簡書眼前,有的人若有所思,有的人搖頭苦笑,有的人暗自向往。
章簡書繼續諄諄善誘:“人生百态,不應該所有人都是一個樣子。”
“想自由就要突破自我,到那時你可以做一支出鞘的劍、破繭的蝶、脫困的獸。”章簡書相信有人能聽懂她說的話,在座的不少為迎合市場也是飽讀詩書,再不濟也不是文盲,是聽得懂道理的。
衆人聞言再次陷入沉默,道理懂了,可是自己又能做什麼呢。
“想要改變現狀,第一步就是愛自己,接受自己。”
“接受自己的不同,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正視自身的過往,并不在意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想到什麼,章簡書笑了,“你們知道嗎?男人是很雙标的,他們一邊說着女子應當如何如何的教導着自家妻女,一邊又在青樓楚館風流快活。”
“對于女人,他們都是拿着極高道德的模版來要求,對于自身卻恬不知恥把風流當做天經地義,并且他們善于互相開脫和包庇。”
衆人聞言皆頭皮發麻,理是這麼個理,但沒人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啊。
“聽男人指導你如何做一個好女人,就像聽鄰居家的狗教導你如何發财一般。”
章簡書這話實在諷刺,諷刺這世間所謂聖人為女子制訂的三從四德,隻是當衆反封建未免太離經叛道,她隻好以玩笑的口吻意有所指。
“噗,”隔壁的朱淑真一口茶水噴出。
衆女也都笑了。
“其實,我說的這些,你們好多人都是懂的,對嗎?”說着章簡書有意的望了望身側的那面紙牆。
“你們隻是不知該如何改變,身處迷霧,無從下手。因為迷茫便會恐懼。”
“害怕戳破了真相,迎來災難,但是今日有的人已經醒了,再對周圍視而不見便會自責愧疚,裝睡隻能成為他們的幫兇,起來又會顯得特立獨行。”
“于是自我催眠,我是在忍辱負重。”章簡書說完平複了一下情緒,望向暗含激動的衆人。
“沒關系的,從今以後,你身後有我,我們一起并肩前行。”
“不必成為别人希望的樣子,你可以定義自己的人生。”
站在後排的盧南枝雙眼亮晶晶的望着前方的章簡書,突然一隻手被緊緊的窩在手心,扭頭望去卻是母親淚眼婆娑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