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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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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布滿了白茫茫的濃霧,每踏一步都能感受到土地中滲出絲絲濕寒之氣。清晨的白日被霧氣散去了輝光,像是一片白色的圓形剪紙,毫無生氣。成绮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頭腦愈加清醒,左手握弓,右手執箭,謹慎前行。林中隐藏着什麼野獸?濃霧什麼時候才能散去?成煜怎麼樣了?哼,那個家夥才不需要她擔心,堂裡最好的兵器和最新的秘籍都是先賞給他。僅僅這一刹那的出神,一個黑影襲來,成绮閃電一般地開弓、放弦,黑影應聲落地,定神一看,蝙蝠而已。成绮長籲一口氣,引弓的手臂剛剛垂下,便見白茫之中一雙透着嗜血光芒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她隐約看出了狼的輪廓,又一隻緊跟着靠近過來,狼群定在不遠處,她渾身汗毛豎起,似乎聽到了狼的利齒撕裂皮肉的聲音。

在這種開闊地形,以她現有的能力,一支箭隻能射殺一隻狼,在她射出第二支箭之前,另一隻便會即刻撲咬過來,怎麼辦?成绮咬緊嘴唇,她不想受傷,也不想求救,如果不能通過這一次次的試煉,父親就會更加看不到她,不能再讓成煜那塊木頭出盡風頭!成绮從背後箭筒抽出了兩支箭,同時搭上了弓,連環箭她并未練成,成功率不盡人意。但若現下僥幸能成,便可逃過此難,更能讓父親青眼相看。兩隻狼向前逼近,狼眼中原始的殺意讓她膽顫,要盡快。拉滿弓,兩支箭呼嘯而出,一隻狼應聲倒地,另一隻撲來,糟糕!成绮揮弓格擋,然而威力有限,未等第三支箭抽出,惡狼又閃電般撲來,我不想死——!

成绮乍然清醒,大口喘着粗氣緩解噩夢醒來的心悸。待靜下心神環視四周,天剛蒙蒙亮,微茫的熹光從窗戶漏出,照進她的房間。成绮坐起身回想着夢裡的情景,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她以為已經忘記,而在剛剛的夢裡,一切仍是清晰鮮明,尤其是那一瞬間極緻的恐懼。那年她七歲,成煜九歲,他們被蒙上眼睛,分開送入蜀地霧氣彌漫的山林,沒有水沒有糧食,隻有随身兵器、一個火折子和求救用的煙火。傍晚從山腳進入,須得在第二天未時之前到達山頂,如果中途用煙火求救,或者逾時到達,都會受到重罰。

這樣的試煉,他們已曆經數次。憑着曾經的經驗,成绮度過了戰戰兢兢卻也尚算安然的一夜,然而清晨的濃霧中,突然出現的兩隻狼讓她陷入生死邊緣。在千鈞一發之刻,一道劍氣批開濃霧,劍鋒閃電一般直刺入惡狼咽喉,成煜少年老成的身影在她面前漸漸清晰,扶起了驚魂未定的她,淡淡地問道:“你怎樣?”成绮定下心神,看他波瀾不驚的樣子,怒從心起:“我才不要你救!管好你自己!”

想到這裡,成绮有些難為情地笑了,自己無非是仗着成煜心軟,這一路成煜一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嘴上罵着他,三年來一起練武培養出的默契卻改不了。他們一個用劍一個使弓,近戰遠攻完美契合,有驚無險地如期到達山頂。

風袖堂堂主成遠風——成绮的父親,也是成煜的義父,與數位師兄弟已在山頂等候,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白胡子老道,仙風道骨,氣宇軒昂,成遠風與其交談,姿态頗為恭敬。他們風塵仆仆趕來,成遠風命他們拜見靜虛道長,那道長笑吟吟地打量了他們兩個,說什麼“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成绮似懂非懂,看了看成煜,也是若有所思的樣子。緊接着,道長和成遠風小聲說了些什麼,成遠風欣然作揖,招呼成煜上前,慎重叮囑:“靜虛道長劍法高超,乃出世高人。如今道長垂憐,願收你為關門弟子。此番前去,務必盡心侍奉道長,家裡諸事勿念。”

成煜垂下眼簾,似是心有顧慮,但很快便擡起眼睛,向義父跪拜:“謝義父成全,望義父義母善加保養,成煜學成,必回來侍奉。”成煜站起身,看成绮紅了眼眶,神色惱怒。本想囑咐些什麼,卻又緊閉嘴唇轉過身去,向靜虛道長行了拜師之禮。

道長扶起新徒兒,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予成绮:“此書乃吾偶然所得,記載魯班之術,你這女娃心思靈巧,習之當有所得。”當時年幼,成绮不知道這書的寶貴,當即要搶過來摔在地上,誰允他帶走成煜了?哪知剛伸出手,父親便沉聲命道:“還不快謝過道長。”她伸出的雙手滞了滞,忍氣接過書,鹦鹉學舌一般擠出“謝道長”三個字。

靜虛道長攜着成煜的手越走越遠,那木頭一樣的人一句道别都沒有跟她講,甚至沒有回頭望她一眼。成绮心中很是怨恨,怎會有如此心狠之人?如今長大了,回頭想來,若是成煜稍有流連,以她的性子定會糾纏不休,又惹父親責罰。

從成绮記事起,成煜的性子就與堂中其他孩子不一樣,心智是出色的,隻是木讷得出奇,堂主夫婦常誇他沉穩。成绮不懂,除了在爹面前斂神屏氣,她向來乍喜乍怒,任性肆意;都是小小孩童,怎麼偏偏身邊的他像一塊行走的木頭。所以每每看到成煜不動如山的樣子,她便心中不順,變着法激怒他。然而任她絞盡腦汁,成煜總能機智化解,抑或堂主夫婦出面維護,成绮從不能稱心如意。

成煜八歲那年,得知身世之後,他卻愈發的沉默寡言,藏鋒斂锷,連神色都變得更加冰冷;平日除了習武讀書,便隻是聽從堂主夫婦的安排,對其他所有的事情皆是不聞不問。後來他拜了師父外出學藝,每年回來一次,每一次待不過月餘,隻有趕上了成绮的笄禮多逗留了五日。每一次回家又會被父親母親領着關起門傳授本領,成绮綿綿的思緒從來隻是爛在心裡。今天是他學徒期滿,出師回家的日子,自此之後,他再也不會離開了。

天光熹微,滿院的丫鬟都還沒醒來,靜谧之中隻聽得窗外的雀兒唱得甚歡。成绮自行起身穿衣洗漱,梳妝打扮。收拾妥當,丫鬟白檀才睡眼朦胧地進來收拾,見成绮已穿戴完整,頭戴寶石金钿,身穿錦緞襦裙,山眉如黛,眼波流轉,唇色鮮妍。平日裡她不是練武就是研制機關,發髻上簡單兩三個發钗,衣衫也是不會妨礙行動的短打裝。遇上場面由夫人為她一一操持,成绮眼光雖高,卻甚少親自打扮。

“這還是我們粗犷勇武的绮娘子嗎?”

成绮白了她一眼,白檀卻不以為意,湊上前驚歎:“跟了娘子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娘子的手這樣巧,把發髻攏得這樣精巧好看,比香纏都不差呢。”

成绮心中得意:“再去天權樓,給你看看我那些個細巧零件,有的絲線比頭發還細,我照樣擺弄得服服帖帖。挽個發髻算什麼難事。”天權樓是風袖堂北鬥七部中天權部所在,專職研制機關、密令,由李盈袖親自掌管。樓中最大的一間機關工坊,供成绮專用。

白檀欽佩地點點頭,“我們盡以為工坊裡隻需敲敲打打,沒想到還有細巧工夫,”随即又搖了搖頭,“娘子一進那工坊就顧不上吃飯,又不許我們打擾,真盼着娘子少弄那些。”白檀一面說着,一面又搭配了個珠花插在成绮發髻之後。

當年恨成煜離家,遷怒于那本書,不願意多看一眼;後來迫于父親之命,方開始研習,卻自發地熱愛上了機關術。箭藝和機關術讓她在風袖堂有了立足之地,倒真應多感激靜虛道長。也不知道成煜的劍術學得如何。

心裡正想到成煜,隻聽白檀打趣道:“娘子這樣精心打扮,少主看到一定分外歡喜。”

成绮眼疾手快地捏住白檀的臉頰:“說什麼呢?他歡不歡喜與我何幹?”

雖然成绮沒有狠用力,白檀還是連忙告饒,待成绮撒開手,白檀連忙後退,毫不畏懼地犟道:“那娘子臉紅什麼?”說完一溜煙地跑沒了影。成绮揚起的手撲了個空,狠狠地碎碎念:“慣得你沒了樣,讓我逮到要你好看。”臉紅了嗎?成绮趕忙照鏡子,好像是有一些,她忍不住低頭偷笑。

成煜已來信告知今天午時前到家,現在大概還沒進城。做了那個夢之後,這些年和成煜有關的往事一起湧上心頭,成绮隻覺思念纏身,格外想念他,幹脆趁着堂裡的人還沒活動,踱到前庭等一等。白檀和香纏送她走到院門口,卻不肯邁出來,一個說着家裡還需灑掃,一個說着衣服尚未收好。

成绮哂笑:“木頭而已,你們怕什麼?”

“郎君神色冷峻,說一不二,稱一聲兇神才貼切。”

“以後他天天在家,你們能躲幾時?”

“自然是娘子替我們擔待。”兩人挽着胳膊站在門内對着成绮揮手,她也沒心思和她們計較,自顧向外走。

黎明的風格外清新,樹上的雀兒似乎唱得更加歡快,成绮的腳步也分外輕盈。這根木頭真是好運氣,在這麼好的時節回來,荼蘼花開得正旺,等待荼蘼花謝,睡蓮又該結出花蕾。這些花也在等他吧。

成绮笑靥甜美,路過池塘,穿過月門,一路踱入前庭,便見一個男子穿着半見色長衫,頭戴玉冠,腰系玉帶鈎,牽着一匹玉獅白馬走來,長身玉立,劍眉星目,渾身帶着清新而冷冽的氣息,俨然一個翩翩貴公子。這十年,每次他回來,樣貌都會有些變化,這次一見,果然與兩年前又有不同,臉上已不見稚氣,更加俊美的五官透出刀刻斧鑿一般的鋒利;身形更為颀長,之前尚可平視他的鼻尖,如今卻僅可至肩膀。唯一不變的是那副淡漠出塵的氣質,他站在那裡,隻覺世人汲汲營營,唯他遺世而獨立。

“木頭,歡迎回來。”成绮盛裝打扮,一身環佩玎珰,不便跑去,隻笑容燦爛地站在原地。

成煜将缰繩遞給小厮去栓好,望着她有些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起得這樣早,你不是最貪睡嗎?”

“花開得太美,不忍辜負。”

成煜的臉似乎紅了一些,成绮很意外,這木頭有思緒了嗎?這番困惑在成绮心頭萦繞一圈,立時被另一件尤為緊要的大事覆蓋。

“走啊,校場,讓我見識見識出師的你有多厲害。”這些年他時而回家,成绮卻從未見他出手,早就心癢難耐了。

成煜見她裝扮華美,猶如天女,争勝之心卻絲毫不減,心下暗笑,淡然道:“吃過早飯嗎?況且總該先換身裝扮。”

他果然注意到了,不枉早起的一番心思。成绮撥了撥從發髻瀉下的流蘇,又搖了搖錦霞一般的裙擺,毫不羞赧地問道:“我自己打扮的,好看嗎?”然後便定定地望着他等他回答,卻見他垂下眼簾,不說話。“喂!又變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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