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承意肯定般點頭。他記性好,從小過目不忘,若是見了兩次,他還真不一定會像現在這麼狐疑不定。
于是果斷道:“一面之緣。”
柳垂澤笑了笑。松了口氣。
須彌,他收回銀鞭。雙手隐入寬袖,背在身前退至一旁。
與此同時,青衫男子正目不轉睛盯着柳垂澤滿身暈桃粉,對上對方看似溫和實則寒凍的眼神,默然移開,又看了眼墨承意。
屆時,無聲勝有聲,他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不情不願行了個禮,話音吊兒郎當地道:“陛下。柳大人。”
墨承意聞言一愣:“你,”皺了眉,淡聲道,“為何會知道我們的身份。”
話音未落,又想起來了。是哦,他是皇帝,這人若是朝堂中人,必是少不了見他的。這話一問出來便顯得他有些愚笨。
青衫男子态度還算友善。聽到此質問也不惱,而是笑了笑。
目光投向直道盡頭,粗略一掃。随後不知看到了什麼,莫名端正了用語:“這裡不宜久待,還請兩位跟我…”
話至一半,兩邊岩壁暗格凹陷,擋闆大敞。數以萬計的黑色殘影猶如離弦箭沖三人離去。
前不久遠離直道中央的柳垂澤正倚在牆石假寐,恰巧就在其中一個火炬邊,因此被波及的也就最早。
幸而他眼疾手快擡掌握住,這才避免了先入黃泉。
手中微動,他略顯訝異,發覺觸感不似尋常箭羽那般細長堅硬,入手滿是一手冰涼滑膩,鱗片翻起。
他定睛一看,是蛇。
“是毒蛇潮。”
話畢,柳垂澤迅速握死長蛇七寸。稍一用力,便令其了無生氣,随之被扔到地上。
暗格噴湧而出的毒蛇源源不斷,不過半盞茶的時間,轉眼間就爬滿整條長道,令人無處下腳,視覺效果很是震撼,頭皮發麻。
“柳愛卿,”墨承意心裡惦記的仍是他身上的傷。見有條黑蛇恰好爬上炬火,弓着長軀似要咬其一口,心思急轉,把人扯到自己身後,索性舍了敬稱,“你跟緊我,我們一起出去。”
猝不及防被扯,柳垂澤下意識想要掙開,卻是在看見墨承意色如琉璃的雙眸,堪堪制住了動作。
青衫男子抽出袖劍砍死部分蛇群,長久磨耗下來總算數量見少。
他趁墨承意攬柳垂澤無意在此,取出火折子,一點澄黃躍于指尖。
他側頭大喊:“讓開!”
墨承意見他舉起一簇赤炬,心中了然,抱着柳垂澤火速往池岸邊跑。
幾乎同一時刻,火焰沒入蛇群,迸濺開去。燃着某種物什,熊熊不盡。
陣陣熱浪騰空疾沖過來,墨承意腦海中閃過一段畫面,轉瞬即逝,令人提摸不透。
畫面中也是烈火沖天,周遭昏暗森冷。也是懷中一襲藕荷袍衣,彼此相擁。卻是在在一片層林盡染,綠林莽莽當中。
頭痛劇烈無法抗拒,墨承意悶哼一聲,神識有些恍惚。
他緩緩靜開眼,對上柳垂澤蒼白似雪的清隽面孔,看到對方眸中含有一抹朱色。
思緒凝滞片刻,他才反應過來,那是火光。
耳邊嗡鳴不止。等徹底停歇後,青衫男子卻沒了蹤影。
柳垂澤同墨承意目光交彙良久。事後見對方思緒不甚清明,猶豫再三,認真思索,終是不着痕迹從他懷裡退出去。尴尬半晌,還是柳垂澤先開的口:“你…沒事吧?”
“這話得我問你。“
墨承意收回發散的神識,擡眸無意間打量,發覺柳垂澤脖頸傷口經一番混亂撕扯,如今又裂開了,還在往外滲着血。
他光看着都疼,更何況這道可怖的傷痕是真實附着在柳垂澤身上的。雖然禦史大夫還是照常端着除了微笑便是深笑的氣度,好似壓根不會因此更換表情一點,但其實墨承意比誰都清楚,柳垂澤現在看似雲淡風輕,行動自如,并無異常。實則肯定痛楚難耐。
他眉目盡顯不安,柔聲道,“方才沒摔好,害得柳大人傷口又裂開了。這事怪我,若是柳大人不嫌棄的話,我可以為你重新包紮。”
想了想,又強調道:“技術你放心,絕對不比你包的醜。”
柳垂澤眨眨眼,靜默片刻,淡笑道:“不用麻煩你。它後面自會愈合。”
墨承意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說法。
他正要嚴詞厲說好好同柳垂澤細講其中弊害,結果剛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見被灼燒幹淨的直道盡頭傳來一聲略顯輕.浮之意的笑。
聽起來就,極為的不正經。
墨承意還沒說話,那個人倒是先行開了口。
“禦史大人,”幽然火光,焦黑厚磚。有長靴踩地窸窣聲遠遠傳來。
此人語調戲谑,似乎心情初霁,緩緩道:
“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