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北區管轄軍——蘇家的假少爺,蘇洛。】
【十七年前,一場意外讓你與蘇家真少爺換錯。】
【蘇家夫妻暴斃,僅剩的親人兄長對你疏遠,但獲得身份的你已與大元帥之子弗雷澤定婚,未來衣食無憂】
【然而一場綁架使你重傷,真相得以暴|露。】
【一年後,真少爺謝雲哲被接回家中正名,他才能出衆品德優良,深得所有人喜愛。】
【出于嫉妒和對失去地位的恐懼,你處處針對打壓真少爺,最終引發衆怒,被掃地出門……】
文字經甜美嗓音朗讀,回蕩腦海引得耳根酥麻。
當下,唯一的聽衆蘇羅眼皮微動,意識如沙聚攏。
那聲音頓時提高八個度,活力四溢。
【你好呀,宿主蘇羅,你是我選中的第777位宿主喲~】
【今後我們要互相幫助扶持,一起努力完成任務,會有積分和獎勵哒!】
車身劇烈颠簸,即使已被吵醒,蘇羅仍緊閉雙眼。
他放緩并加深呼吸,如齧齒動物鑽出洞口試探辨析。
香煙,藥劑,燃料,冷凍液,氣味分子流經鼻腔,向他全盤展示周遭的環境信息。
他在一輛功能車的後置廂,約二十平的空間添置了高檔的醫療設備,但環境又髒又亂。
【宿主蘇羅,你好呀!】
聲音再次出現。
【我是系統7号,你可以叫我小七七,七崽,阿七——】
【繼續說。】
青年以意識與系統對話,熟稔而自然,參雜着點不耐煩。
【我能知道的,全告訴我。】
【系統7:收到,可愛小七傾情為您服務。隻要宿主好好完成任務,我什麼都會幫您的!】
小精靈般的存在歡呼着。
不同剛才的意識交互,蘇羅腦中仿佛架起一道屏幕直連思維。
他像坐在影院前排,近距離觀看一部電影。
意外交換的兩個孩子,颠倒錯位的兩段人生,再有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情親情糾葛。
蘇羅暗暗嗤笑。
真是老套的情節。
但故事再爛俗也離不了人事物的背景構架,而他所見的舞台就位于新紀元後的落寞世紀。
名為索拉的一顆星球上雲集各方勢力,小國結成聯盟,大國盤踞中心,賞金獵人、跳蟲遊民、星盜等民間組織又流竄其中,全體共同維系着一種暫時的平衡。
而人類這一大集合,則按體征劃分alpha、beta、omega。
在那位血紅王沒問世以前,世界是如此運轉的。
十九歲加冕,二十五歲統一全區包括語言,到三十七歲他找出一種能改造全人類的途徑,徹底颠覆這顆星球乃至自然法則。
他親手建立舊世代裡最強盛,也是最後的星球帝國——伊克利普斯,此後花費二十餘載實現驚天巨變。
藍月能源——由血紅王發現并耗費巨資研究的神之密鑰,它可被人吸收并重構身體。
除了強化肉|身,它還能使腺體轉化為另一種另類感知器,全面壓抑本能。
這類重構不僅對alpha、omega有用,從前基數龐大的beta群體如果注射,照樣可獲得脫胎換骨的進化。
若它成功全面推行,可謂是一次真正的曆史改寫。
蘇羅微扯嘴角,不禁冷笑。
真遺憾,還是失敗了。
血紅王在‘藍月計劃’前遭到暗殺,享年五十九歲,甚至沒到當時的人均自然死亡年齡,他的表兄伊森繼承他的位置。
二代國王是一名統帥,頗受百姓愛戴,大部分成員國也願意擁護他繼位。
然而失控的大混鬥給全球帶來緻命性打擊,人類科技倒退百年,間接動搖統治者的根基。
面對死局,新王苦守七年還是簽訂了解體協議,即保留王位分割權力。
自那時起,實際掌權的為普萊德家族。
他們是綜合實力最強的王族舊臣,多年來一直鎮守首都,等下一個‘血紅王’問世。
【噢?真的嗎?我不信。】
仿佛為印證蘇羅的戲谑,他馬上補全自己的身份背景。
以保護為由,普萊德家實則一點點拆解着舊王族後裔,将其血脈移至權力中心外。
過去三四代後,多數知情者離世,新生代裡已無人再追念那昨日的光輝,那未完的願景。
曾是血紅王後裔分支之一的蘇家便是如此。
如今,蘇家現繼承人蘇霆率領着一支軍隊駐守北邊防線,從未回過首都。
該地不止天氣惡劣,境外悍匪侵擾,境内又民不聊生。
【系統7:這些宿主您不用操心,您的任務是等綁匪過來拷打您,逼問您北線能源礦場的位置,可您并不知道哦。】
【系統7:您要是怕痛的話,小七為您争取一下,提前兌換屏蔽痛感道具。】
蘇羅來了興緻。
【這麼說,你還有其他道具和功能?】
【系統7:是呀,都很便利哦,像是顔值提升器、魅力值顯示器、指向性讀心器,隻有宿主您所處情形滿足條件的時候才提供哦,否則無法申請,所以咱們一起加油吧,努力賺積分!】
車減速停下,閘門緩緩擡高,闖入一片剪裁成方形的光。
【系統7:來了來了!宿主做好準備,壞蛋們要進來了!】
蘇羅平躺着,透過兩眼縫隙窺探。
來者一共三名,為首的男人個高健壯腳步沉穩,另兩人緊随其後,配有重型槍械。
“噢,原來還沒醒啊,真是不知民間疾苦的小少爺。”
話音剛落,其中兩人就将蘇羅拽下床,迫使他跪地。
一柄短刀抵上脖頸,一支槍口頂着前胸,此外蘇羅還感受到眉心的不妙熱度。
他睜眼,入目是張神似雄獅的臉,鼻寬眼長。
這是拿煙燙他的劫匪。
與他對視後男人沒收手,反而加重力道碾滅煙頭退開。
據記憶判斷,這是綁架‘蘇洛’的主謀之一,北邊境界線的匪兵,代号獅鹫。
“小少爺,我們走得急招待不周,您可千萬别介意。”
獅鹫笑眯眯彎腰道。
“其實我并不想傷害您,隻是您的兄長實在傷透我們的心。世道艱難,平頭老百姓就想混口飯吃,怎麼被打成要趕盡殺絕的罪犯了?您覺得呢?”
風灌入車廂,扯動白煙也拂起跪地青年的發絲。
生為omega的他未滿十八歲,沒經過藍月改造,被三名魁梧alpha夾擊着仿佛一隻鹌鹑。
面對提問,他始終垂首,噤若寒蟬。
“我三十六名兄弟全死在你大哥手下,兩個月前,我們的首領差點給他害得瞎一隻眼,可我們做了什麼?我們隻不過是偷了一點點糧食。”
獅鹫痛心疾首,搖頭直歎。
“您别看我現在落魄,其實我祖上還是名門望族呢,我說服我的兄弟們停戰,但應得的賠償——我們總有資格要吧?”
豪華說完,獅鹫面前的青年一動不動。
于是他蹲下,毒辣目光審着這張比紙白的臉。
“我就借一點點的能源,然後帶兄弟們遠走高飛,絕不再打擾您和您家族的安甯。您看,這筆買賣如何?”
“你認真的嗎?”蘇羅終于開口,擡眼眉梢一揚,笑得刺眼,“雪泥煙?”
愣神數秒,獅鹫臉色一沉。
地勢偏遠野獸泛濫,常年暴雪不适耕種,上述幾點造就斯卡蒂山物資極度匮乏的現狀。
富裕家庭不愁衣食更不缺煙酒消費,但對大部分貧窮的煙民來說,一種采自雪地的野草就是最佳替代物。
“你什麼意思?笑話我?”
獅鹫撕去和善假面,發狠抓過蘇羅頭發。
近距離嗅着焦臭味,蘇羅哧哧笑得更歡快了。
他由上到下,緩慢地檢視對方,仿佛在掂量一塊砧闆上的肉。
他緊接着解釋道。
“不,我隻是笑你到底是真自豪還是假撐場,竟然如此廉價,還說别看你現在落魄?你怕不是一直如此吧,憑你帶領的部隊,就算拿到能源塊也隻會像野猴子亂啃亂扔,或者拿來擦屁股。”
霎時間,獅鹫兇光畢露,他沉默着擡起一手,讓挾持蘇羅的部下退開。
這可不是好事。
【系統7:幹得好宿主!挑釁他們,激怒他們!】
系統歡呼雀躍,同時安慰般地保證。
【系統7:您盡管放心宿主!我已經申請痛感屏蔽啦,雖然隻是最低等級的,還會有一點點痛啦。請您說聲‘确認’,然後與小七連接。】
【那接下來我要怎麼獲救?】
系統高興回答。
【系統7:最快一到兩天,蘇家的人就會追到壞蛋們,來解救您啦,在此期間努力忍一忍——】
【但如果我想出去呢?就現在。】
忽然被打斷,系統疑惑地咦了一聲。
【系統7:宿主,逃跑不做任務的話,您會受到懲罰哒,很可怕——】
【被誰懲罰?你說清楚。】
二次被打斷,系統語氣更可憐了。
【系統7:嗯、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隻聽說那很生不如死,比被放進油鍋和高壓電網裡還要痛吧,因為現在你死不了嘛】
【好,我明白了。】
蘇羅連着三次無禮截話,好在這回他态度不錯。
可似乎,這并非他願意配合的前兆。
【我能知道的,你已經說完了,對吧?】
獅鹫已抽出後腰的T型棍,蘇羅還在内心不慌不忙發言。
【啊,抱歉,我應該說‘你被允許告訴我的’已經說完了。】
【系統7:嗯?宿主您是什麼意思呀?】
暴徒高舉右手,甩動長棍落下一道弧形軌迹,蘇羅卻不逃也不躲。
他咬着牙,結血痂的一邊嘴角略微吊起,辨不明是忍在痛還是在笑。
但若這是笑容,那未免也太猙獰陰狠,與他的受害者身份相悖。
不過,這倒是符合他對系統的回應。
【我的意思是——你,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滾吧蠢貨。】
匪徒手起手落,棍尖破空劃出簌音,以一聲慘烈鈍響收尾。
可是,觸感不對。
堅硬還反震,他砸中的分明是車廂地闆。
獅鹫不敢置信,然而視覺已映入真實畫面。
砸中的第一下,弱不禁風的青年跪着下腰,頭顱頂地,完美避開攻擊。
第二秒,他剛好在被擊中順勢滑開半米。
變故太快,在場無人響應。
蘇羅調整雙腿姿勢站起,徑直撞開右邊的匪徒。
他目标清晰,并非逃生出口,乃是桌邊沒收起的短刀。
獅鹫破聲大喊。
“快!攔住他這不要命的——”
喝止已然太遲,劃破頸動脈的蘇羅頓時血流如注。
他身子一歪倒得幹脆,還知道讓傷處避開地上的污漬。
“這兔崽子想死!你們愣着幹什麼,快止血!”
“要怎麼做啊老大?”
“啰嗦什麼,快擡上治療床,開自動模式。媽的、白給他浪費能源了……”
三名匪徒手忙腳亂,搶救着本就打算撕票的人質。
——蘇家小少爺甯死也不願透露家族掌握的能源場位置,不願成為人質
當下,他們的想法與另一名尖叫的同道中人達成一緻。
【系統7:血!宿主你流了好多血!痛感屏蔽還沒開啟呢嗚嗚嗚,好痛的!】
[警告:生命體可檢測到生命值 45%]
【系統7:您這樣萬一堅持不到人來救怎麼辦啊!怎麼辦怎麼辦!您怎麼能這麼沖動!】
[警告:生命體可檢測到生命值 15%]
……
匪徒怒罵,系統哀哭,另一種冷漠的警報穿插其中。
聽着這首糟糕合唱,視野發白的蘇羅卻是異常平靜。
還有十秒。
他攥緊雙拳,暗中配合劫匪的攙扶平躺進治療床,全身接上細微的傳導線。
床形如蠶繭,艙室内盛滿瑩綠色的膠質溶液。這是濃度為百分之二的‘藍月’藥劑,觸及到傷口的瞬間就幫他止血。
可他的心跳還是漸漸衰弱下來。
九,八,七……
治療床内閃爍着紅藍交替的光,蘇羅開始喪失身體的知覺。
六,五,四……
在走向死亡的同時,蘇羅的意志或該說他的靈魂卻與迅速枯萎的生命力相反,高亢如同火山複蘇。
三,二,一。
儀器顯示心跳呼吸停止,劫匪的搶救仍亂作一團,蘇羅則如願脫離現實,變成‘幽靈’兀立當中。
場景像蒙上一層黑紗,陰影籠罩每個角落,吞噬所有聲音,包括刺耳的系統嚎哭。
一切歸于寂靜。
環伺之下,蘇羅嘲弄道。
“知道我能靠自己出來,逃得倒是快。那我沒辦法,隻能等下一次了。”
他活動筋骨,餘光有幾秒瞥向自己瀕死的肉|體。
随後,他像團空氣飄到蘇洛旁邊。
“身體被奪走你不服氣嗎?不過先動手的不是我,是剛才逃走的喪家犬。”
他語氣全然不是憐憫,是倨傲而又寬容。
“不過,你理應感到自豪。”
如果‘蘇洛’還有原本意識,他或許會追問一句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