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堯年暗自唾他不講義氣,明明是他們兩人一起合謀,怎麼現在被蘇荏戳破了,卻把她推到最前面?
“夫子。”季堯年笑得十分禮貌,好像全然忘記了自己剛才和姜聆桓的胡鬧,“這……這是個意外,我剛才其實是與聽患臨時進行一場如何正确谏言的辯論,夫子來時沒有聽到前面的,隻聽了下半場,覺得如何啊?”
蘇荏沒好氣地背過手去,他将扇子一甩,表情嚴肅地一坐,擺足了自己老師的姿态。
“莫要再胡鬧了,如今你既有了重新參政的想法,那便認真地去做,有為師替在前方撐着,何愁沒有來日?若是因為過去的事情郁郁寡歡,那豈不是讓躲在暗處的人平白看了笑話?”
“還有你!”
蘇荏看向季堯年身後的姜聆桓,恨鐵不成鋼地說,“讓你在殿下身邊是望你可以時時照顧她,勸誡她,可你呢?整日裡随她擺布,她要去摘桃兒你便給她搭梯,她要去參加别家大臣母親的壽宴你便樂颠颠地陪她去,她說一句不想上藥你便替她藏紗布,你還有沒有一點為人臣子的自覺?怎麼什麼事情都随着她去了?”
“躲在後面幹嘛?看着我的眼睛!姜聆桓,告訴我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蘇荏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把姜聆桓發買西北。
姜聆桓哪敢擡頭,隻能低頭一個勁兒地盯着太子的革帶上玉墜看。
季堯年心裡明白這是蘇荏借着訓誡姜聆桓來說自己近日行為舉止不當,見姜聆桓沒吱聲,于是她便主動開口攬責:“夫子不必如此要求聽患,他又不能逆着我的心意,本就是我自己行為輕浮,怪不得旁人。”
蘇荏本欲張口說她,可一想到季堯年好不容易有了精神頭才從堪堪塌上爬起,就算是瞎折騰又能怎麼樣?左右不過是少年脾性,終日困在東宮養病憋屈壞了。
心裡的萬般憂郁最終隻化為一句,“你自己注意的身體。”
季堯年像是沒把自己的病放在心上,面上一副輕松釋然:“夫子不必擔心,大齊人才濟濟,何愁尋不到與我有緣之人,即便現在沒有,将來也未必就尋他不到。不過是當年誤食了些毒藥,身子嬌弱了些,也不至于就喪了命,哪怕再多人想惦記這個位置,可這麼多年,我不還是好好地活着?”
蘇荏歎着氣,甚是悲觀。
“你們兩個整日就樂呵着吧,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蘇荏一擡眼便看見姜聆桓像個大鹌鹑一樣縮在季堯年身後,他兩眼一黑,險些沒穩住自己的儀态,要不是害怕砸到太子,他定是要抄起手裡的羽扇扔過去的。
季堯年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于是将手邊的作品集遞給了蘇荏,示意他仔細看:“夫子請看,這是裴炳今日帶來的,您覺得如何?”
蘇荏接過冊子仔細翻看着,才瞧了一頁便開口大贊道:“這是從何處得來的?這字迹瞧着遒勁,頗有一番風骨。細讀文章内容也是十分犀利,論及時弊比起一般的紙上空談草草論斷,倒是長遠有見地的多。”
季堯年拉着姜聆桓坐下,認真看向蘇荏:“做文章方見本心,隻觀此文,您覺得其書者如何?”
蘇荏思忖了片刻,再度翻看着文章,最終說道:“文章雖通篇未見恭維谄媚之意,可忠君獻身之理卻貫徹其中。他若為官,必為聖人股肱耳目。此人的觀點雖看着稚嫩,可假以時日,工其踐行,成否未可知。若你單問我文章,我會贊揚其心力高潔,文采卓然,可殿下要是要論及資質考校……”
“出身寒門,卻有輔國之資。”姜聆桓接過話,輕笑着說,“他若得聖人賞識,二十年之後,大齊說不定又會出現一位九錫寵臣。”
蘇荏微微颔首,表示贊同。
季堯年見兩人都是這般态度,沒有再多說什麼,隻是将手裡的書信封好,召了樂莅進來。
“将信帶給王尚書,另備厚禮送給他家老太君,算是給上次的事情賠罪了。”
蘇荏見她打算薦人,雖不知道季堯年是從何處尋來的能臣,但此子才華斐然,言語大膽卻不失進退,若能為東宮所用……
那必将是一把劈向諸君的好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