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力壓“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你的頭發為什麼這麼長”等問題,一躍成為大家最想知道的一個,同學們目光灼灼盯着水漣,每一張臉上都寫着“說說看吧”。
水漣忽然發不出來聲音。
他的視線局促掃過每一張神情不一目的鮮明的面容,蒼白的臉頰愈發冰冷,放在課桌下的雙手下意識發抖,隻想閉上眼睛,縮小身體,變成一條蛇,向山野縮去。
但是身體并沒有如願。某個嚣張的大少爺像是在他身體裡下了條禁令,不要随便變身,死死箍住他想逃跑的心。
他雙唇嗫嚅,想胡編亂造一些理由,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上課鈴猝不及防打響,沒聽到答案的同學們迫不得已回到座位,年輕的教師走進教室,拍拍手宣布課程開始。
水漣懸吊的那口氣輕輕呼了出去。他沉默地翻開課本,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要是蔺雨洲在就好了。
如果是蔺雨洲,他會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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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節課打鈴結束,水漣動作迅速地收拾課本,背好書包,在老師帶隊下去學校門口等家長接送。
他大老遠就看見蔺雨洲百無聊賴站在校門口,滿臉都寫着無所事事。
接送孩子人群裡,他格外出挑,年輕英俊的面孔,鶴立雞群的身高,又是一身令大附中的校服,一眼就能瞧見他。
水漣抓抓書包肩帶,還以為會是蔺家司機來接他。
“你在磨蹭什麼。”蔺雨洲手一伸拆走他身上的書包,随意一甩挂在肩膀上,“挨欺負了?”
他生了張不讨喜的嘴巴,講什麼都兇巴巴,水漣不知為何,卻無端感覺有點安心。
他伸手拽住蔺雨洲的校服衣角,貼着少年走,搖搖頭,發梢跟随搖頭的動作擺動,輕輕飄過蔺雨洲的手臂。
蔺雨洲眉梢輕擡:“那你跟被雨淋了一樣打蔫幹嘛?”
水漣踟蹰許久,才慢吞吞問他:“如果你身上有很不一樣的地方,别人問你為什麼會這麼不一樣,你會怎麼說啊?”
這一串問句有些長,他結結巴巴分了兩次才說完。
問完也不敢擡頭,低着腦袋。
蔺雨洲垂眸打量他頭頂,心說果然是個窩裡橫,對着他倒是膽子奇大,一到外頭又那麼腼腆内向,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來。
他屈指敲敲水漣腦殼:“擡頭。”
水漣擡頭,就見他豎起一個中指,狂妄道:“哪個傻逼敢問我這種弱智問題,我會朝他豎中指讓他滾蛋。”
那中指豎得筆直筆直,簡直把主人全部的惡意都澆灌在上頭。
水漣目瞪口呆,擡頭去看蔺雨洲。
後者沐浴在下午金燦燦的日光裡,朝他得意洋洋地挑眉,顯然很滿意自己的答案。
水漣緊急調動自己下午在語文課上學到的新詞語,勉強造了個句問他:“沒有體面的方法嗎?”
他還學會了拼音,能把體面的拼音念給蔺雨洲聽。
“你是在和我顯擺你新學的知識嗎?”蔺雨洲啧了聲,“還體面,讓他少管閑事就成,你膽子去哪兒了,有點陰招都往我身上使了是吧。”
他這張嘴當真是厲害,被他一打岔,水漣不怎麼高興的心情瞬間消失,立刻體會到後悔是種什麼感受。
“沒有。”他認真解釋,“我下次不會了。”
說完,他又扯扯蔺雨洲衣袖:“陰招是什麼意思?”
“我給你買本字典你自己查吧。”蔺雨洲五指穿過他的頭發,直到發絲被揉成亂七八糟,他才收回手。
水漣沒松開抓他衣角的手,換另一隻去整理頭發,不滿道:“你弄亂頭發了。”
司機老早就在校門口等着,見他倆走來,匆匆拉開車門。
“我再給你買把梳子,成嗎?”蔺雨洲随口敷衍他,上車前他轉頭往身後看了眼,才把水漣提溜進車裡。
他看向司機,漫不經心問道:“保镖是不是太多了?”
往常他出門根本沒跟那麼多人。
“蔺總吩咐的。”司機畢恭畢敬道。
蔺雨洲隻是挑挑眉,沒再多問。
“什麼保镖?”聽見他倆對話的水漣擠到他身邊,小聲問。
蔺雨洲掐了掐他的鼻尖:“怕你死了安排人保護你。”
蔺河生最近又幹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了,乃至于需要安排那麼多保镖跟着他?
這個數量反倒瞧着像是監視。
“明明是保護你。”水漣嘀咕道。
蔺雨洲摁下心頭的思索:“話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