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家的人辦事利索,水漣的學籍和學校全确認了。
蔺大少爺讀的令大附中高中部,水漣跟着他,讀令大附小,兩校區甚至就隔了條街,十分方便。
水漣第一天去學校很重要,這也讓翹課多日的某個混球願意套上校服,背個幹癟的包去附中了。
“水漣你慢死了,等會兒遲到我不管你。”蔺雨洲不耐煩看表,朝水漣房間裡探頭探腦,“你在幹嘛?”
水漣抓着水倩留給他的玉墜子,拿不準要不要戴在脖子上。
蔺雨洲催魂的鬼叫又響起來,他垂眸,想起水倩陰沉刻薄的面容,掩去眼底難以捉摸的愁思,拉開床頭櫃把玉墜子放了進去。
“你好吵。”他背好書包,走到蔺雨洲的身邊,仰起頭嫌棄道。
蔺雨洲一掌蓋在他臉上,把他揉得頭腦暈乎不見天日:“就你廢話多。”
水漣兩手一抓,拽着他的兩根手指,把那手從自己臉上拽下去,一點點梳理被揉亂的妹妹頭,皺皺鼻子不滿道:“過分。”
蔺雨洲走沒走姿,低頭瞧他整理儀容儀表的模樣,心情格外暢快。
他一暢快,就想對水漣表達一番慈父的百結柔腸,挂着吃小孩的恐怖笑容,低頭問水漣:“包給我,我給你背。”
水漣警惕看他:“你要幹嘛。”
“給你背包。”蔺雨洲手指勾勾他的肩帶,驚了驚:“你放石頭了嗎?這麼重!”
水漣肩膀單薄得和紙一樣,居然能撐得起此等知識的重量,不愧是頭頂兩個發旋的犟種,一聲不吭走過樓梯。
“都是課本。”他仰起頭和蔺雨洲解釋,視線飄到少年背後扁扁的黑包上,暗紫色眼珠幹淨又困惑:“你不裝課本嗎?”
蔺雨洲:“……”
“拿來給我,背這麼重,小心壓肩膀長不高。”蔺大少爺惡聲惡氣搶過他的小貓背包,挂到肩膀上。
他長這麼大,自己的書包都背得不三不四,包裡什麼雞零狗碎的東西都有,就是沒有書,這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背裝了書的書包。
給水漣備的包是個奶牛貓外觀的,水漣見到的時候不大滿意,但意見慘遭蔺雨洲鎮壓。
如今見到這包挂在蔺雨洲身上,一下子心理平衡,跟在他身後,難得帶着輕快的心情去學校。
蔺河生身邊有位助理專門負責蔺大少爺的事,早早就在教導處等着,見蔺雨洲親自陪水漣來,還吓了一跳。
“少爺,你今天怎麼來了?”助理吃驚問道。
蔺雨洲口吻很是熟稔:“我管他,我當然要來。”
助理姓黃,跟在蔺河生身邊做事好些年,頭一回見這大少爺對人和事表現出這麼鮮明的興趣,低下頭悄悄瞟了眼乖巧站在蔺雨洲身邊的水漣,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水漣注意到他的視線,擡頭回望他,嘴角腼腆上揚一寸,是個社交意義占比高的禮貌性微笑。
黃助理也回他一個溫和的笑容:“班級都定好了,直接去教室就行。”
水漣旁聽他的安排,聽完朝蔺雨洲伸手:“書包還給我。”
蔺雨洲低頭:“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和我分開?”
水漣悚然一驚,不知道他抽的哪門子瘋,嗆了好幾聲才難以置信反問:“你瘋了?”
他那雙暗紫色的眼睛裡一瞬間閃過無數種複雜的情緒,驚訝震撼難以言喻最後甚至出現一點悲憫。
附小一年級下午三點放學,現在甚至已經一點半了,嚴格意義上來講水漣一個半小時後能再見到蔺雨洲,不知道這有什麼離别愁緒可以産生。
蔺雨洲出于報複心态給了他一個腦瓜崩,把小貓背包還給他,面無表情道:“跪安吧。”
水漣眼珠子一轉一轉,面上帶上些許猶疑:“你身體不舒服,要看醫生。”
黃助理站一旁,就見這眼高于頂的大少爺磨磨後槽牙半晌,不知道是不是僅剩的良心又開始忽然發力,竟然沒發脾氣,隻是重重掐了把水漣的臉頰,又對他留個叮囑的眼神,轉身離開。
背着黑色幹癟背包的背影看起來格外氣急敗壞。
水漣臉頰被掐得紅通通,站在原地看着蔺雨洲慢慢走遠,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才轉身問黃助理:“請問教室在哪裡?”
禮貌乖巧的小孩總歸讨人喜歡,黃助理語氣放柔,蹲下和水漣身高持平道:“我現在帶你去啊。”
水漣點點頭。
大部分小孩都讨厭上學,黃助理以為水漣或多或少會有點低落,沒想到去教室的這段路上,他還挺高興,腳步都透出一股輕快。
和上學就如喪考妣的蔺雨洲簡直是兩個極端。
所有的招呼都提前打好,蔺雨洲怕水漣認生,還特意叮囑不要搞太突出的自我介紹和新同學歡迎,因此水漣混入班級的過程格外平靜順利。
學校裡的什麼東西對水漣這個小文盲而言都很新奇,他也像見識到全新世界,正襟危坐聽老師上課。
盡管大部分内容對他來講都聽不懂。
除此之外,就是班級同學對他的好奇心實在太過旺盛。
都是七八歲的孩子,根本掩飾不住情緒和好奇,一下課,就圍在水漣桌邊,叽叽喳喳問問題,像一群熱熱鬧鬧的小鳥。
水漣被圍在中間,簡直無所适從。
他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享受過如此“受歡迎”的時刻,甚至是正面版本。
磕磕絆絆回答了一些問題,水漣忽然聽見一道聲音突兀響起:“你的眼睛為什麼是紫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