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逮錯?”
“就是這小崽子!前段時日搜尋隊在人類的學校感知到水倩那娘們兒殘留的氣息,一路追才發現點蹤迹,那娘們居然把這小子的記憶氣息全掩藏了!”
絮語像夏季的蚊子,找不着蹤迹,擾人的聲響卻從四面八方湧進耳中,水漣眉間緊皺,奮力撐開一點眼皮。
他頭暈目眩,周圍的景象模模糊糊擠進視野内,家具被視覺附上一圈毛邊,樓梯扭曲成馬賽克,晃動的人影兒來回漂浮,看不清長相。
那些絮語仍然沒有停:“找了六七年,總算找到了……終于能給家主一個交代。”
“家主真要親自來?”
“廢話,家主這些年已經完全瘋魔,這次終于逮住,我看根本等不及送回去!”
勉強分辨出周遭環境的水漣緩緩閉上眼,盡可能維持呼吸聲無異狀。
綁走他的司機不知給他用了什麼,眩暈實在難以忍受,叫他有些惡心。
然而當下他也無暇顧及身體的不适,頂着反胃的眩暈感分辨到底發生了什麼。
綁走他的司機是趙叔,他和蔺雨洲這段時間上學,全是他開車接送,為人溫和,他怎麼沒想到趙叔和他一樣,也是條蛇。
難道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麼?
方才那些飄入耳中的絮語,又出現了諸多他無法理解的信息。
水漣咽回清醒後湧上喉間的幹嘔,想起斷續的夢境,水倩的身份與诘問,眩暈摻着疼痛,幾乎将他腦漿都攪勻。
現下他已經能完全确認自己出問題的記憶是水倩的手筆。
他記憶力不差,見過的人與事很難忘記,水倩陪伴他的時日并不短,待他再不好那也是他的母親,他不可能在水倩去世沒多久就将她的容貌忘得一幹二淨。
甚至一切相處細節都沒有留下。
他原先隻是以為水倩去世太急太苦,這件事給他帶來太大沖擊,後來又在蔺洋家中吃不飽飯,疲于應對繼兄弟層出不窮的陰招,沒有餘裕供他回憶。
後面玉墜子帶來的困惑,讓他将疑心起到水倩身上。
如今聽那些絮語,徹底證實他的猜測。
水倩掩藏他的記憶,是為了躲避這些“人”和他們口中的“家主”,為什麼?
水漣躺在原地沒動,像條死蛇一樣。他被無數謎團包裹,深陷未知的險境,幾乎是揠苗助長般強迫自己動腦解決問題。
就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沒遇到蔺雨洲之前,他孤身也能應對一切不懷好意。
我能做到,我肯定做到。水漣在心裡不斷暗示自己。
我必須做到。
他的思緒在龐大陌生的謎團裡橫沖直撞,卻連一絲光束都看不見。周遭絮語逐漸安靜,不安與惶恐在此刻卻如潮水般撲上他,叫他避不可免想到蔺雨洲。
“我會豎中指讓他們滾蛋。”
那天他問蔺雨洲遇到問題怎麼辦,蔺雨洲格外嚣張地說。
水漣壓着呼吸,忽地被他的聲音安撫,看見一點微弱的光。
坐以待斃并非好選擇,他不知道這群人的真實目的,但聽他們口中的話,也知曉其中暗藏的濃濃惡意。
水漣不能真的等到他們口中的家主到場。倘若對方到場,他能不能留個全屍都不可知。
他豎起耳朵去聽四周的聲響,結合空氣中不同的味道氣息分辨他所處空間究竟有多少人,大緻都在什麼方位。
方才清醒睜開眼時,他能确定自己的所在環境應該是某幢房子内部,空氣流動并不鮮明。
他裸/露在外的肌膚緩緩浮現蛇鱗,幫助他進行判斷。頭暈的感覺還有部分殘留在大腦中,他不敢驚動那些人,隻能将觀察的動靜放到最小。
四個。
他的左前方有兩道特别粗重的呼吸,右前方有兩道。
“水商用了多少藥,怎麼還沒醒?”有道粗啞的聲音從左前方飄來,水漣一驚,繼續裝暈,雜亂的腳步聲貼近,他細細分辨,有人走到他身前檢查他的狀況。
“也該醒了,不好叫他昏着見家主——”
水漣猛地睜開眼,全身骨骼咔啦作響,在那人猝不及防的目光變換身體,細伶伶一條小黑蛇從寬大的衣領裡鑽出,弓箭似的飛了出去!
殘留的眩暈感基本消失,他拿出在蔺家躲蔺雨洲的架勢,遊得飛快。
挂在脖子上的那枚玉墜子不知何時收縮,也跟着纏在他心髒的位置,狀若蛇鱗,仿若與他融為一體。
“老四,往那兒跑了,抓住他!”
“這小崽子,捆妖索怎麼沒用!”
水漣險險與那隻蓋到他身上的手擦邊而過,蛇信輕吐,将一切環境信息卷入他的大腦。
他從來沒有跑那麼快過,在木椅下遊走,穿過長沙發底,在沙發被掀飛的那一刻尾巴一勾将自己甩上茶幾,拼命地向上遊。
貌似沒有多大力氣的尾巴将茶杯重重打出去,直接飛高砸在其中追捕他之人的臉上。
“啊!”被茶杯砸中的人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喊:“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