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涼霧問:“邱師傅與孟師傅去了多久了?”
左霓裳:“約莫半盞茶。”
半盞茶,足以讓去探查情況的兩位镖師抵達水井房。
這會從客棧大門往路上看,路面上已經沒了兩人身影。
涼霧:“我一直沒有聽到路上傳來異響。左隊,你有聽到嗎?”
左霓裳搖頭。
怪就怪在這裡,如果镖師遭遇伏擊,為什麼周遭依舊安靜?
望月城寂寥空曠,剛剛一路走來沒有異常。
客棧與水井相距短短五十丈。如果镖師大喊示警,客棧内可以聽到聲音,但五位镖師居然沒人來得及呼救。
左霓裳轉念間已有果斷決定。
她對何秋說:“啟用應急方案,你與老李立刻護送兩位客人離開望月城。有多遠走多遠,不用等我。”
何秋一咬牙,把多餘的問話咽了回去,隻憋出一個字,“是。”
镖隊的應急方案是先護人再護物,而隊長必須斷後。
何秋拉着涼霧的胳膊往客房走,“走!隻帶食物與水,叫上隔壁的,我們現在離開。”
涼霧一邊被拉着走,一邊回頭勸說左霓裳:
“五個人沒了消息。左隊,你獨自人去查,多半是羊入虎口,不如先一起撤退。”
一般情況下,涼霧不喜歡不戰而逃,無奈她對望月城了解太少。
這種時候,最理智的做法是剩下的五人一起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左霓裳:“謝謝,但我是領隊,不能撤退。”
“領隊就是明知山有虎必向虎山行,百死不辭。隻要你們順利抵達吐魯番,我這趟镖就護送成功了。”
左霓裳說完,提刀飛奔出了客棧。
涼霧張了張嘴,又無法說一起去。
自己選擇冒險,何秋怎麼辦?何秋不抛下客戶逃跑就要一起直面危險。
這時,李濤與宮九聞聲下樓來到大堂。
李濤:“怎麼回事?”
“其他人去水井,都沒了消息。”
何秋言簡意赅地說,“左隊下令啟動應急方案,我們四個人立刻出城。”
李濤緊緊蹙眉,長歎一口氣,轉身對宮九說,“帶上食物與水,現在騎駱駝出城。”
宮九一言不發地點頭,第一個轉身快步上樓,到二樓就往左手邊拐彎。
“往右!”
涼霧在樓梯口毫不意外地看到這一幕,她在樓梯口喊道,“客房是在另一個方向。”
宮九腳下一頓,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他有絲毫尴尬。
快速調轉方向,朝着镖隊入住的正确位置去了。
涼霧三人也快速回房,把水囊與幹糧打包,綁在了胸前。
一步不停地往馬廄趕,騎上駱駝就出城。
何秋在前帶路,讓李濤在末尾,将兩位客戶護在中間。
“不走來時的東門,希望能避開水井附近的危險。”
何秋向西轉,“走西門。西門稍微遠一些,大概六七裡地。”
四人駕着駱駝狂奔,濺起黃沙滾滾。
前方沒有攔路人,後方也不見追兵。
街巷空寂,四人四駱駝是唯一活物。沒有其他動靜,僅餘駝鈴陣陣與風沙呼嘯。
大約跑出三裡地。
涼霧的視線被滿天沙塵阻擋,無法清晰地看到四周情況。
隻在轉彎靠近殘破建築時,她留意到牆面密布大小不一的圓洞。
之前從東門進城,沿途也多是損毀建築,牆體也是坑坑窪窪,但沒出現這樣的圓洞痕迹。
涼霧腦中掠過疑惑,為什麼會有這種差異?
忽然,發現前方的何秋猛地矮了一截。
怎麼回事?
不待發問,地面異動,駱駝無聲地直直朝下墜去。
涼霧立即松開缰繩,雙足一蹬,騰于半空。
說時遲,那時快。
地面黃沙驟然暴動,仿佛形成漩渦,裂開一條口、
這就是何秋突然矮了一截的原因。
卻不見她運用輕功脫身,反而連人帶駱駝一起陷落。
“何師傅!”
涼霧無法揮散來自四面八方的沙塵。
沙礫阻礙視線,更讓人難以睜眼。她朝前躍出,不管其他,先把何秋拉上來。
何秋竟是一聲不應,也沒有舉起雙手求助。
涼霧一把抓住對方的衣領,頓感巨大阻力。
流沙裂口裡有東西!那玩意在反向用力,緊緊拽着何秋,企圖把人吞入地下。
湊近,這才看清何秋哪裡不妥。
她雙眼緊閉,鼻子以下都被一種沙塵色的網絲緊緊纏繞,難怪無法出聲且動彈不得。
此時,從流沙裂口噴出了更多網絲,企圖結成一張大網将上方所有活物都拽入地下。
涼霧瞧不清下方究竟是什麼,依稀瞧見一張人臉在流沙裡載沉載浮。
即刻啟動掃地僧技能。左掌握住微型掃帚,向下揮拳,拳風傾數直沖沙底人臉。
“呀——”
凄厲的尖叫聲從地下傳出。
暴動的流沙遲緩了下來,那股拖拽何秋的力量也消失了。
涼霧沒有帶人落到地上,而是縱身飛向最近的牆頭。
再回望,前後事發不到一分鐘,但李濤、宮九與四頭駱駝全部消失在視野範圍内。
路,空空蕩蕩。
地裂般的流沙吞噬仿佛不曾發生。
四周又變得死寂,好似根本沒有其他生物來過。
涼霧蹙眉,快速抽/出小腿上綁着的匕首,先把纏繞何秋口鼻及軀幹的網絲全部割斷。
摘掉她的面罩,再重重掐了一把她的人中,試圖将人從昏迷裡喚醒。
涼霧提高聲音,“何師傅!你能聽到嗎?!”
何秋過了好一會,迷糊地睜眼,“小涼姑娘,謝謝你救我。”
她用力晃了晃腦袋,努力恢複神志清明。
瞧着衣服上挂着的網絲殘片,拿起來嗅了嗅,立刻扔了出去。
何秋:“就是這個怪味,它突然從腳下竄出來,把我緊緊縛住。聞到那股氣味,我很快失去了意識。現在還有點暈,剛才都發生了什麼?”
涼霧一邊簡述情況,一邊以意念對沙塵色的網絲殘片釋放鑒定術。
【鑒定術(登堂):一片蛛網,品種未知。】
蜘蛛網?
涼霧疑惑,扯了扯網絲,它的韌性很強。
蜘蛛會像蠶一樣吐絲成繭嗎?蛛絲的氣味怎麼能有昏迷效果?剛才流沙底部的人臉又是怎麼一回事?
是品種未知的人面蜘?還是有活人在操縱蜘蛛?
問題一大堆,最關鍵的是接下來怎麼辦。
何秋盡力站直身體,站在牆頭打量四周。
駱駝被流沙吞了,徒步離開望月城顯然是找死的行為。就算順利徒步出城,也會在沙漠裡被困死。
“先回客棧找駱駝。”
何秋說,“客棧還有六頭駱駝,那怪東西暫時撤了,我們換一個方向出城。”
涼霧卻不想再逃,“網絲把人裹住後,人會陷入迷暈。既然它不是直接把人殺死,說不定其他人都還活着。”
何秋明白,但對上流沙裡的未知危險,她沒有把握将人救出來。
“救人不成的話,你也要搭進去,我們就全軍覆沒了。”
涼霧給出了為什麼不能直接出城的現實理由:
“現在已經确認了危險藏在流沙裡。我們逃得出望月城,還是要面對無窮無盡的沙漠。不如先弄清小城究竟發生了什麼。”
何秋斟酌片刻,終是應了。
“也罷。假如橫豎都是死,總得做個明白鬼。去水井,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兩人盡量不走地面,而以輕功踏着殘破建築群的牆頭前往水井方向。
這次,涼霧距離建築物更近,能夠看得更仔細。
她發現腳下牆頭幾乎都有大小不一的圓洞。有的洞穿透牆體,有的留在表面。
再次釋放鑒定術。
【鑒定術(登堂):牆體破洞,蜘蛛腿所留痕迹,品種未知。】
涼霧頓時背脊一寒。
這等數量的圓洞,它們的大小還不一樣,不會是來自同一隻蜘蛛。
換句話說,這座城豈不是成了蜘蛛窩!
涼霧潤色語言,沒有斷言蜘蛛作案,而是用更籠統的蟲子代替。
“把人裹住的沙塵色網絲不是手工織物,更像蟲吐絲結繭,說不定牆頭的洞也是它們造成的。”
何秋一下子變了臉色,不願意承認這個糟糕的推測。
“望月城沒有植物更難見動物,大規模的蟲群靠什麼維生?”
涼霧提出假設,“如果有人喂養呢?”
說到這裡,又想起一個細節。
“之前,李師傅說在客棧廚房發現一口破洞鐵鍋。”
涼霧問:“客棧應該出現這種壞掉的鍋子嗎?客棧建議入住者愛護設備。以往出現物品損毀,入住隊伍是不是會補齊?”
“照理是要補齊的。”
何秋表示也要看入住者的情況,“如果這趟沒帶可以替換的物品,下次來或者托其他商隊捎一件來也行。”
上一個入住客棧的是蒼空空帶隊的十人商隊。
記錄簿上沒有蒼鷹商隊登出的消息,那一行人真的順利離開望月城了嗎?
何秋想到這裡,不得不承認看似沒有異象的客棧其實早就不安全了。
“之前我與李濤分查兩側,沒聽到他說鐵鍋具體壞成什麼樣子。鐵鍋的洞與牆面的洞也許來自同一種蟲,毒蟲的飼養者抹去了客棧被入侵過的痕迹。”
何秋懷疑,“對方是想抓更多人喂蟲?”
涼霧聯想到從東門進城,那一帶的殘破建築上沒發現圓洞。
她問:“商隊是不是都從東門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