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膳過後,紀韶華陪着皇後在宮中散步賞荷,閑談間,話題轉到了太子與三皇子。
“楚垣這次帶兵去往北疆,琛兒為此鬧了些小脾氣。”皇後語氣無奈,“你說他這性子,終究還是欠了幾分沉穩。”
此事紀韶華自是不便置評,隻是靜靜聽着。然而,她心中卻浮起一絲疑惑——在前世的記憶裡,北疆之行的領兵之人雖已模糊,
但絕不該是三皇子楚垣。
“楚垣這孩子倒是會做人,臨行前還特意來看我,與我說起了你。”皇後笑道。
“我?”紀韶華微微一怔,但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楚垣尚不知她已恨極了他,自然還要維持那副關懷備至的兄長形象。
果不其然,皇後接着道:“他說讓我好生照顧你,說你是他唯一的妹妹。”
紀韶華隻覺一陣反胃,偏偏不好顯露分毫,隻能勉強扯起一抹淡笑。
皇後歎了口氣,語氣裡帶着幾分失望:“你再看看琛兒,我總教他兄友弟恭,也提醒過他,身為太子,心要有溝壑,處事需更沉穩,要懂得為天下蒼生着想。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可一遇上事,心境還是浮躁。”
“太子殿下已十分優秀了。”紀韶華溫聲寬慰。
皇後微微搖頭,輕歎道:“這事也不怨他。我聽說,本該是你父親領兵出征,是陸相提議讓楚垣去的。”
“陸崖?”紀韶華微微一愣,随即若有所思。
轉念一想,倒也并不意外。
皇帝已然對安王有所忌憚,若由相府舉薦人選,反倒會加深猜疑,不如順水推舟,将這份軍功讓給三皇子。楚垣一向表現得溫順平庸,實則藏拙多年,如今被推到台面上,反倒更容易引起皇帝的注意。
隻是,陸崖為何不與她說?
皇後輕輕颔首,目光微帶憂慮:“是啊,垣兒毫無軍中經驗,這次能有這樣的機會……我隻盼他平安歸來,莫要受傷才好。”
嘴上順着皇後的話頭,紀韶華心中卻冷笑不已。
她才不會希望楚垣安然歸來,相反,她更願意他葬身戰場,永遠别回來才好。
*
兩人沿着湖岸緩步而行,微風拂過湖面,潋滟波光荷葉翩然,攜來淡淡荷香迎面,驅散了幾分夏日的燥熱。
原本應是令人心曠神怡的景緻。
可不遠處,卻有一道身影款款而來,平白擾了這份清淨。
還未等走近,便先聽到她溫和柔軟的聲音:“皇後娘娘,小郡主。”
紀韶華心中冷笑,面上卻不顯分毫。她微微深吸一口氣,沉下心神調整情緒,待擡眸時,臉上已換上溫柔得體的笑意。
皇後見狀,語氣随意道:“于嫔也是來賞荷的?”
“是。”于瑩瑩笑着應道,又柔聲補充,“荷花初綻,這蓮蓬正是脆嫩之時。臣妾幼時便常幫家裡采摘,也學了幾道蓮子甜點。”
說到這,她略顯羞怯地低下頭,輕聲道:“可宮中規矩森嚴,臣妾未得準許,也不敢擅自采摘,怕失了分寸。”
皇後一向欣賞她這副溫順識趣的模樣,聞言不由輕笑,語氣溫和地寬慰了幾句,最終允了她的請求。
“采摘蓮蓬不過是小事,本宮準了便是。不過,你既是宮中妃嫔,又何必親自動手,吩咐下人去辦即可。”
于瑩瑩柔順地福身道:“多謝皇後娘娘。”
紀韶華望着她,心中不由冷嗤——于瑩瑩出身庶女,卻懂得如何巧妙利用自己的身份,時刻營造出一副柔弱謙卑的姿态,最擅長在不動聲色間刷存在感。
“待會兒臣妾親手做些蓮子甜品,送來給皇後娘娘和小郡主嘗嘗。”
話音落下,她又乖巧地行了一禮,随後知趣退下。這場“偶遇”既未打擾皇後,又巧妙博得好感,以至于她離開後,皇後仍不免誇了幾句。
不得不承認,于瑩瑩确實有幾分手段。
紀韶華倒是希望她别那麼聰明,最好幹脆在送來的甜點裡下毒,那可就是自己送上門的證據了。
可惜,晚些時候,于瑩瑩遣人送來的蓮子羹與蓮子涼糕,紀韶華和茯苓反複試探許久,卻确實幹淨得很,連一絲異樣都無。
紀韶華輕歎:“兩日了,似乎一點問題都沒有。”
“還不能掉以輕心。這幾日,我們隻試探了您常吃的糕點。”茯苓頓了一瞬,又補充道:“況且,您還要在宮中多留幾日,下毒之人未必會這麼急着動手,也許是在刻意避開這些時日。”
紀韶華微微點頭,腦中不斷推敲着可能的漏洞。
此時,茯苓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相爺……他很擔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