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韶華不明白,那段連幹爹都要細細回憶才能想起的往事,于瑩瑩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她難道真有預知能力?
若真讓他們找到那塊劍穗玉,又或者是當年任何能指向景譽身份的私人物件,那自己便會陷入絕對的被動,整個安王府也将難逃危機。
紀韶華不敢耽擱,當即命茯苓将此事回報相府。
陸崖聽完茯苓所言,沉默了良久,旋即擡手,喚來寒鴉。
“那狼女,人到了哪了?”
寒鴉自暗處現身,單膝跪地:“密信回報,我方人手攔截下,目前她們一行剛抵達渚縣。”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若不再設阻,三日之内必定抵達中京。”
“三日……”陸崖低聲喃喃,眉眼漸沉。
這時間,屬實太快了。
那劍穗玉在狼女身上,此時或許殺人尋物還來得及,可若那劍穗玉還藏在北疆某處,就算立即派人,必是快不過楚垣。
畢竟,他們早已布局多時,狼女又在他們掌控之中。想來那枚玉,極有可能已經落入敵手。
寒鴉看着陸崖陰鸷神情,低聲問:“主子,可要我們動手,将那狼女殺了?”
陸崖搖了搖頭,眼神卻并未松動半分。
殺了狼女,顯然不是破局之法。
他們其實并不真正需要她活着,如紀韶華所說,隻要手中有那件能與景譽産生聯系的“物證”,再随便安插些“奸細身份”,一場栽贓就能順理成章地完成。
他微微眯眼,反而問起另一件事:“謝家二郎前幾日啟程回北疆,現在行至何處?”
寒鴉略一思索,道:“帶軍行進不快,預計明後日可抵木縣。”
“木縣離中京較近,”陸崖輕聲念道,突然唇角微挑,“若兩撥人能在那裡‘偶遇’,倒是再好不過。”
“主子是打算——借謝家二郎除掉他們?”茯苓聽出話中深意。
“不止……”
為此,他想到的是一個更歹毒的計策。
“這場局,必須将安王府後患徹底清除。”陸崖目光驟寒,語氣清冷,“哪怕付出一點代價……也無妨。”
話音落下,他低頭沉思片刻,旋即喚了一聲:“茯苓。”
茯苓上前。
“此事,不必告知小郡主。”他語氣極輕,帶上了幾分柔和,又似歎息,“她不知道……才好。”
*
陸崖并未向紀韶華詳細說明這件事的後續計劃,她也明白,自己在其中似乎幫不上什麼忙。
正因如此,那種無能為力的焦灼感逐漸堆積成心頭陰影。幾日間,她便又消瘦了幾分,眉眼間也褪了往日的明亮,染上淡淡疲色。
小翠收拾她幾乎未動的午膳時,還忍不住回頭多看了一眼,滿臉憂心。
茯苓站在一旁,也有些于心不忍,開口低聲道:“相爺已計劃好,狼女不能留,絕不能讓她入京,不然想殺就難了。”
“我知道。”紀韶華擡眸,聲音低啞,“可我并不隻是為了這件事心亂。”
她頓了頓,垂下眼睫,輕輕歎了口氣。
當年幹爹救了狼女,如今她卻要眼睜睜,看着陸崖要殺了她——這算不算一種輪回?
她說不清。
隻是心裡隐隐唏噓,那個狼女什麼都不知道,從始至終,她都是被牽扯進來的無辜者。
狼女做錯了嗎?沒有。
可她就是擋了别人的路,仿佛好似看見前世的自己——不知王府為何被毀,不知刀從何來,隻知那刀刺得深,割得狠,生生插進她的骨血,淩遲她最愛的家人。
而如今,自己為了保護家人,也成了那個對無辜之人下手的執刀人。
“我擔心的不是她……”她按住胸口,強迫自己從情緒中抽離出來,“是玉。”
茯苓知道她近日心緒雜亂,但又礙于主子吩咐,無法多言。
隻好低聲勸慰:“劍穗玉或許就在那狼女身上。隻要在入京前把三皇子的人清幹淨,再毀掉那塊玉,其餘的事,您和相爺慢慢應對便好。”
說着,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盒,遞了過去。
“主子知道您這幾日必然心緒難安,特意讓人制了這個香墜,說是能安神助眠。”
紀韶華接過盒子,打開一看,是條簡單卻不失雅緻的吊墜。
墜子由沉香木雕成小巧的镂空小球,紋路溫潤細膩,内中還嵌着一塊溫潤的透明晶石。混着沉香的味道,确實讓人多出幾分舒心與暖意。
雖知陸崖聽不見,她唇角還是不由揚起一絲淺笑,輕聲道:“謝謝他。”
那一刻,好似心頭多了一些安定。
她将香墜戴上,旋即又想起什麼,神情一緊:“若我們直接伏擊三皇子的人……會不會反被咬一口?說我們是為了銷毀證據?”
“您放心。”茯苓笃定地道,“動手的,不是相爺的人。”
紀韶華一怔:“那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