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去!”揉揉發痛的額角,安王覺得今日運勢八成十分不好。
可小郡主卻早看穿,爹爹隻是口頭阻攔,半點沒打算真攔她。
立馬甜甜笑着,一邊轉身取披風,一邊讨好道:“我一定早點回來,謝謝爹爹。”
原本想着要好好打扮一番,可又想到陸崖才剛病好,怕他站在外面吹風,久等着涼,當下顧不得收拾太多,便匆匆出了門。
隻是當真正見到陸崖時,原本雀躍的心,反倒被強行摁下。
隔了太久,久到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如今該如何與陸崖相處。
陸崖就站在不遠處,一身玄色長袍,身形颀長。眉眼帶着幾分一貫的散漫,隻是面色間,還殘留些許病後未褪的蒼白。
一如既往地眉眼輕挑,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語氣溫和:“小郡主,可願與微臣一同賞燈?”
那一瞬,她心跳得飛快,吐息微亂,那雜糅着不安與渴望的情緒,叫她即便放緩的腳步,仍生出幾分藏不住的急切。
*
兩人來到中京最熱鬧的正街,燈火如晝,繁華如織。
雖已是燈會最後一日,街上仍是人潮洶湧,花燈高懸,五光十色間,仿若連夜空都被天燈照亮。各類表演雜耍層出不窮,應接不暇,街邊攤販叫賣不歇,熱鬧非凡。
這些場景與往年雖相差無幾,卻也年年有新意。
況且,對于紀韶華而言,已經好多年未曾如此走在燈市中了。
人聲鼎沸間,她竟生出幾分久違的懷念。
街邊一處賣雀攤前,十幾架竹籠随着鳥鳴輕輕搖晃,頗為惹眼。木闆上用潦草墨筆寫着"靈禽"二字,旁邊站着一隻會說話的鹦鹉。
見兩人靠近,便“歡迎貴客”“生意興隆”叫個不停。
攤主是個滿臉笑紋的中年人,一眼看出兩人衣着不凡,立刻笑臉迎上前,熱情道:“這鹦鹉會說好些吉祥話,小姐買回去,定不會覺得無聊。”
“倒也尋常。”紀韶華淡笑着搖頭。
會說話的鹦鹉,宮中倒也有娘娘養過。
攤主不死心,湊近些壓低聲音道:“兩位可是見多識廣的貴人,那不妨看看我這寶貝——可不是誰都能見着的。”
他說着從後頭取出一個披着黑布的籠子,小心掀開布帛,露出一隻通體翠羽的鳥兒。
那鳥羽色宛若琉璃,泛着藍綠寶石般的光澤,腹羽一抹橙紅豔麗,眼神澄澈靈動,望過來時竟有種人性般的清明。
一看便知,是攤主費了大力氣,從山林間捉來的野靈。
不知為何,紀韶華看着它的眼睛,是難言的心疼。或許是因它那純澈未染的眼神,還不知眼前籠子意味着什麼,又會有怎樣的未來……
“我們走吧。”有些不忍,她拉了拉陸崖的衣袖。
兩人轉身離開,不理會攤主在身後連聲的挽留。
陸崖倒也沒問什麼,隻笑着指向街對面一家點心攤:“我給你買些甜的。”
紀韶華沒拒絕。陸崖便買來一大包點心,塞到她懷中。
她就這麼捧着那袋點心,站在人潮熱鬧的街頭,一時間竟不知從哪塊開始吃起。
随手拈了一塊裹着糖霜的山楂,輕輕咬一口,外層糖衣甜絲絲的,内裡微酸,甜酸交織間,讓人口舌生津,嘴角止不住微微上揚。
兩人并肩在燈海、人群間穿行,陸崖不說話,她也未主動開口,氣氛有些安靜,卻并不沉悶難受。
她吃着點心,試圖找些話題:“你的病,好些了嗎?”
“若未痊愈,又怎敢來尋你?”陸崖側頭看她,笑得從容,卻依舊帶着一貫的輕佻。
“茯苓說,你從不讓人給你看病?”她狐疑地望他一眼,語氣透着些責怪。
陸崖倒未否認:“我這人,不太容易信别人。”
紀韶華聞言一頓,忽然擡眸,語氣帶了幾分嗔怪意味:“那我中毒的時候,你怎麼又放心讓毒五給我看診?”
怎麼換成我,就不擔心有人害了?
這話說得又像是要算賬,語氣卻又軟得似撒嬌。
“因為……”陸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湊近她耳側,聲音壓得極低,帶着懶洋洋的危險意味,“他若敢有半點異心,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看似輕描淡寫的話,是陸崖慣用恐吓威脅她的語氣。
紀韶華輕哼一聲,沒忍住笑了,又恰好咬下一顆極酸的山楂,酸得她龇牙咧嘴,皺起鼻尖,唇角卻仍是不住翹着。
陸崖笑着看她,順手給她換了塊軟糯甜糕,遞過去:“小郡主,下次吃酸的前,還是得先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