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這個廢物點心就是他自己。
而且,娘子還說、說他安靜的樣子會更好看一些……
張珉隻能壓住自己心裡那點兒莫名的委屈與不暢快,再争取一下:“娘子,其實書生也要練射禦,我……”
一般書生不至于那麼孱弱。
真那麼弱,出個外差豈不是要累死半途,朝廷怎能看上這種人還封官。
狐狸那厮拖着支離病體,尚且能開弓射殺敵寇呢!
至于好看不好看的,他挑水的時候,娘子可以在屋裡歇着,不看他勞累的樣子,等他收拾好形容再出現。
“我知道。”葉瑾钿輕輕将他肩上的擔子卸下,放到一旁,拉着他的手腕,溫聲道,“隻是,你昨日遇賊且将他擊倒,肯定受累了,對不對?”
水真的太重了,她夫君如此纖弱嬌貴,若是将他壓壞,可怎生是好!
張珉:“……”
不,他不累,但他不能如實說。
娘子三番四次提及自己對柔弱書生的偏愛,若是她知道自己文武雙全,健壯得跟蠻牛一樣……
他垂眸掃過那隻毫無芥蒂拉着他的手,眼神飄忽一瞬。
“夫妻本是一體,何必計較這些小事情。”葉瑾钿仰頭看他眼眸,桃花眼往下彎了彎,故意說,“難不成,你不放心我?怕我偷懶啊?”
張珉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他哪敢。
“那不就行了。再說,神醫都讓我多動動,你跟我搶活怎麼行?”葉瑾钿拉住他的手,搖了搖,身體輕晃,後腦勺上兩根末端墜有珍珠的飄帶,也跟着輕輕飄轉。
少女難得透出幾分嬌憨,那晃動的飄帶,如同撓在他心上。
張珉支吾半晌,完全招架不住。
葉瑾钿趁他迷糊時,撈起扁擔和桶便溜了出去。
張珉:“……”
他将手輕輕覆蓋在手腕上,與那抹還殘存的溫熱重合,凝睇淡去的淺桃背影。
“突突——”
掌心脈絡急促跳動,被握的手背上,青色筋脈頂着冷白薄皮浮現,蜿蜒不羁如狂草。
“啧啧。”
牆頭突兀響起一陣咂嘴聲。
張珉并無回頭,隻用腳尖随意一勾石子,擡腳掃過去。
旋身時,素衣下擺飄轉散開如杏花刹那綻開,在枝頭迎風招展,格外輕盈漂亮。
庭院春樹新生,嫩綠葉片之上,輕覆薄霜。
衣擺拂過,薄霜顫顫巍巍抖動滾下,在清灰晨曦中,迸濺散碎,折出零星華光,點綴素衣。
饒是同為男兒,李無疾也忍不住在心裡歎一句——
不愧是陛下勒令,打仗時必要戴上面具,以免損傷美姿容的玉面将軍。
瞧這臉這身段,根本不似凡人。
可他嘴上還是沒放過他:“誰敢相信,我們被民間戲谑為‘殺神’的右相,居然是如此癡纏純情的男兒郎。”
不過被摸摸手而已,瞧他那點兒出息。
“有你什麼事,這麼閑,是名下左右武侯都被陛下收走,另覓武将掌管了麼?”
李無疾伸手摘走他牆頭探出的竹枝,叼在嘴裡:“這就不用右相操心了,您老告假修養,身為同僚,怎好意思令相爺傷神呢。”他跳下牆頭,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陛下托我前來送信。”
張珉懷疑看他,伸手接過。
信封上什麼都沒有寫,隻别着一朵春日随處可見的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