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下洗不成了。
“好。”江奕将衣裳裝進盒子帶回卧室,他很難尋找理由拒絕蔺哲,畢竟他的早晚飯都離不開他。對他而言,幫助蔺哲既是美德,也是回饋,更是他滿足心理需求的有效方式之一。
就用這四分半來換身行頭吧。
他脫下外套,對來之不易的巫師裝束愛不釋手,就是不知道另一個盒子裡裝的是什麼。應該是蔺哲自己要穿的東西。而在相同的幾分鐘裡,這人很有可能也在換衣裳。
如今,在這顆純血人類不過百的星球上,有多少人安然無恙地居住在同一屋檐下?又有多少人在同一時間段換着為同一目的而換的衣裳?
剩最後十二三四秒,江奕詫異地發現兩件事:服裝尺碼剛剛好;自己不會打領帶。
不管了。
他挂着領帶就往隔壁跑。果不其然,蔺哲正坐在床邊——他已經換上一套彩色西裝,喉結下方系着誇張的黑白斑點領結。他戴着一頂蓬松的暗紅色假發,腦袋低垂,一副要進棺材的樣子。
假如蔺哲看到江奕,他一定會笑的,同時他也會知道江奕在笑。“我能為您做什麼?”江奕走過去問。
附近有股令人迷醉的龍涎香,蔺哲懶洋洋地掏出手機:“打開相冊,最近一張圖片,照着它給我化妝。”
江奕:“……”
接手機的前一刻他打起退堂鼓。
“我沒在人臉上畫過。”
“那就當成紙。”
“您說得簡單。”
最終,江奕還是拗不過這家夥,搬來椅子坐到他對面,将顔料打濕,左手拿手機,右手握畫筆,照圖片在蔺哲臉上塗抹起來。
大面積的白顔料讓這張臉越來越像死人面孔,它背後的天空綴滿晚霞,一顆孤零零的星沖破暮霭。江奕神态谧然,内心卻有種難以言說的惆怅。
見對方皺眉,他放下手機。
“您還好嗎?”他用他習慣的工具問。
蔺哲點頭:“繼續。”
“嗯。”江奕放下轉錄器。
時間有限,這次他沒去看手機,而是直接捏住蔺哲的下巴,将他的臉撥到一側,像伊甸園的孩子擺弄毛絨玩具那樣。
蔺哲身體後仰,仿佛他們的臉和手有種天生自帶的排斥力。這讓江奕變得愈發拘謹,他不再控制他,轉而蘸取藍綠色顔料,伸長胳膊,在那雙始終封閉的眼睛周圍描四芒星。
畫完後他的右手臂又酸又困。終于到最後一步,他需要用紅顔料塗抹蔺哲的鼻尖、嘴唇,并由嘴角延伸至兩邊蘋果肌。他遲疑了一下。
蔺哲:“怎麼了?”
“您會把它吃進去嗎?”江奕回複,“顔料,有毒。”他的擔心很正常,畢竟蔺哲已經好幾次在他面前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什麼叫“病從口入”。
“我不吃,”蔺哲哀戚地笑笑說,“我保證。”
過了一會兒,少量紅顔料在他唇上暈開,那是近乎病态的、瘋狂的紅,像盛開在篝火中的馬蹄蓮,妖豔又生不逢時。“好了。”江奕收筆,神志有些飄飄然。舞會還沒開始,他就犯困想睡覺了。
“走吧。”這人道。
“呃,”江奕急速打字,“您能不能先幫我個忙?”
“請講。”
“我不會打領帶。”
蔺哲又笑了。
他就知道!——這人隻有在嘲笑他的時候才會笑得毫不掩飾。“來吧,”看不見的人說,“走近一點。”他擡手,順着江奕的胳膊一路摸到肩膀。然後,那手仿佛有預謀般,捏了下上面的骨頭。
江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