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言一出,不光姚仲謙為之一愣,香憐也為之大惑不解,愣愣的看着他。
少年緩緩走到香憐身邊,他此刻迷離雙目中的雲霧終于散盡,露出冷冽如寒冰的雙瞳,厲聲道:“呂門香憐,他既不是你夫婿。你為何資其書業,豢養如此不知廉恥反咬主人的斯文敗類。進而敗光祖業,你有何顔面見你勞苦的父親,還不向這畜生速速讨回,已孝你亡父。”
靜睿王如此雷霆霹靂般訓斥,如朗朗晴空突然烏雲密布,電閃雷鳴般可怖。
春日天氣如此變幻莫測,本也尋常,但他此等反複無常,着實讓人接受不了。就當衆人彷徨無措中,一絹布商人已經站在衙堂門口,行禮道:“小人李貴,不知大人傳小人何事。”
靜睿王見他,眉眼攢笑,拱手道:“李掌櫃你來啦。這堂上一男一女你可認得?”說着便指了指香憐和姚仲謙。
李貴不明就裡,看了看兩人,笑眯眯的回道:“回禀老爺,男的我認識,可是個貴人,崔都督的姑爺,姚大人。女的,好像是呂家的小姐。”
少年聽後不置可否,繼續問道:“叫你帶的東西帶了嗎”。
李貴一聽從懷裡掏出一個冊子,恭恭敬敬地雙手捧着,交到靜睿王手中,“回大人,要的賬冊在此,還請大人過目。”
靜睿王接過冊子,先朝姚仲謙燦然一笑,然後頭也不擡的翻起冊子來。一邊翻,一邊問道:“呂家小姐說她家以前有兩間鋪子,是通過你們家錢莊過手賣掉的,可有票據或中人。”
李貴一聽,看香憐一派可憐之像。以為香憐誣告自己侵占店鋪,忙跪下求饒道:“大人明鑒,小的做生意向來薄利,從不貪不義之财。這呂家的鋪子雖在我店中轉賣,可票據,中人手印俱全,絕無強賣強買。不信大人請看。”說着便急着幫靜睿王翻找手中的冊子來。
靜睿王見他急的來奪,便一躲,讓他一步撲了個空。李貴一個不穩,如滾圓的木桶般應聲倒地。他本就胖,跌下了就爬不起來了。
堂外衆人見他如此,個個捧腹大笑,靜睿王見了也笑了笑,“毋急,說來頁數,我自會翻看。”
少頃,靜睿王從那賬本裡翻到了,指給地上的李貴看,“可是這個?”李貴點點頭。
此前少年铮铮怒斥尚記憶猶新,這讓姚仲謙感到一種危險在臨近,便上前一禮,“大人,小生還有要事,不知案子何時審完?”
靜睿王從冊子裡擡了擡頭,挑眼看了看不耐煩的姚仲謙。那眼睛顧轉流盼十分勾人,卻透着邪氣,讓姚仲謙汗毛直立。
他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又用冊子蓋住了自己的臉,躲在冊子下面癡笑。氣得姚仲謙,一甩袖子轉身便要走。
突然冊子遞到姚仲謙眼前,“姚大人,不知這可是你的簽字。”
姚仲謙見冊子上的确是自己的簽名,這才想起,香憐父親去世後,自己讓香憐變賣家産供自己讀書,的确是将兩處鋪子賣與這家錢莊。
他這麼一想,暗叫不好,但事未挑明,還有回旋餘地,理了理心神,緩緩道:
“的确是我的字迹,當年,她父親仙逝,家道中落,生計難續,她一個女人家有所不便,便央我出面變賣家産,有何不可。”
“你可是呂家家仆或是其族中親人?”
“不是”
“一個有兩間鋪面的富庶之家,想必是有家奴的,何須姚大人這個外人出面。還有既然是姚大人出面,這冊上所書之銀兩,可否盡給了呂家小姐。”
姚仲謙被少年如此一問,臉已漲紅,雙目铮铮道:“自是給她的,我與她非親非故,為何要她銀子。”說着還把袖子一甩,顯得忿忿不平。
靜睿王被他的袖子甩了臉,摸着臉轉向李貴,溫言道:“李掌櫃,如冊所記,當年兩個鋪子買了兩百兩銀子。請問若這兩百兩銀子未取,轉存你家銀莊,一年多少利錢,可夠呂家小姐一人用度?”
李貴想了想,“按當年的價,一年少說也有個二十兩至百兩的利錢,維持呂小姐綽綽有餘。她一個女人家那用的了那麼多。”李貴生意人,問及利錢頭頭是道。但說完見姚仲謙臉色鐵青的看着自己,自覺多言立即閉了嘴。
靜睿王自知已經勝券在握,笑着問:“那怎麼這呂家小姐現在過得如此衣衫褴褛,定是你這奸商使詐貪墨了,還不快快招來。”
李貴急得磕頭如搗蒜,言道:“大人冤枉呀,我可是老實商人呀。那兩百兩我可是分文不少的給了姚大人的,姚大人和中人可是簽了字的。那呂家小姐是用不了多少錢,可姚大人要考功名,可是使錢可是無底洞呀。”
姚仲謙聽言,擡腳便要踢這堂上的李貴,嘴裡還罵道:“我讓你胡言亂語。”
靜睿王忙上前攔住,溫言道:“姚大人,誰沒個窮困之時,大人何須隐瞞呢,而今富貴了,還上便是?”
姚仲謙聽此言,心想也不為過,而今富貴有餘,還上便可了結舊事,更可無愧于呂氏。便道,“而今我也百口莫辯,但見故人如斯落魄,一心想幫扶,若錢銀可使其渡過難關,我也不吝啬這兩百兩。”說着便向袖口取銀票。
靜睿王忙攔着他道:“且慢,李貴,我且問你,若當年你得這兩百兩,今日,你連本帶利可得多少兩?”
李貴一聽來了興緻,“按我們行規‘舉取銀錢貳拾文,月别生利銀錢陸文’,不瞞大人,這錢滾錢可是來錢。我雖不如我家帳房算盤算的精準,這一兩年下來,幾萬兩是有的。”
靜睿王一聽,笑着轉臉對姚仲謙道:“姚大人你可聽清楚了,今日帶了這麼多銀子嗎?要不要我派人跟你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