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神醫一聽救字,立刻轉過臉來看,但見這小和尚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玄色禅衣,烏黑的佛珠稀拉的挂在消瘦的脖頸之上。看着不似可托付之人,愁得搖了搖頭。但擡頭之際,瞥見他一雙眼睛。那至澈至誠仿若之透了心靈。讓他如着了魔一般放下了戒備。
他覺得不該錯過這個機會,暢言道:
“人說兒孫是福,可這南宮家,如此子孫怕是禍也難說……”正欲繼續說下去。隻見騎來一匹高頭大馬,馬上下來一人。下半身着玄鐵黑甲,上半身顯然是來不及穿甲衣,露出甲衣内的交領深藍色勁袖。藍色襯着這人,白皙俊秀,不似沙場軍校。
張神醫一看便沖上去,拉着這軍士道:“修兒,你總算回來了。快快,你帶我進去,救救你父親。你那幾個哥哥,污我,說我害你父親。你父親乃是急火攻心,是要去火。但你父親體質已虛,不能用那猛藥。那是會要人性命的。修兒,你可要信我,不要聽你那些哥哥的。他們的私心,你應該懂的。”
南宮修一聽,顯出些許難色。他不是不想救父親,但他也不想攪入幾個哥哥之間的紛争中。若帶張神醫進去,駁了幾個哥哥面子不說,還讓外人覺得幾個哥哥真為了家産不顧父親死活了。
張神醫看他有些許猶豫,開始不高興了,“難道你也和你那些哥哥一般,盼着你父親去了,你們好分了南宮家。”
“不,不”南宮修急忙辯解道。這幾日的南宮修是真的很忙,焦頭爛額都無法形容他的心累。不靠譜的胡人上司居然真的帶着精兵強将出了城,留他坐鎮北門。北門在九成宮關閉的洛州,算是個虛門,本也守得輕松。但沒幾日聽說來了個王爺居然開了九成宮,還要修繕九成宮,這讓他這個離九成宮宮門外的北城門成了衆矢之的。
他不知身在誰的棋局,但他不想做那棋局的棋眼。
家裡最近也是一件接着一件,父親一病不起,幾個兄弟也是各有各的主意。城外的董小姐還來填亂,這下封城走不了了。他的兄長居然還打算拿他們的婚事沖喜。今天家裡的仆人是直接帶着喜帖來找他的,逼着他急急的回家裡說清楚。
釋平看着煩悶難言,拉着張神醫于一邊道:“老先生,這位施主自己還有一大堆解不開的麻煩呢,他豈能幫你。就算你現在随這位施主進去,也未必能救你的病人。我且問你,你那溫和之藥想必也給他服用多日,可有成效?”
張神醫一聽,這小和尚居然敢質疑他的醫術,脖子一梗道:“南宮老先生年老體虛,用不得猛藥,才……”但他不得不頓住了,的确,該有效了,怎麼還是不起效?
釋平見狀,知道被自己猜中,笑道“醫者,醫人,更要醫心,若所治之人,俗事所擾,你的藥就算是神藥,想必也回天無力吧。而我,有醫他心病的良藥。”
這話讓張神醫徹底啞了。他滿懷希冀地看向南宮修。這時他才發現,南宮修面前已經站了一個丫環。
“修公子,你終于回來了,我家小姐還等着你呢。”一聽這話,南宮修臉色一冷,不耐煩地轉身就走,全然忘了父親的救星張神醫。
這讓張神醫徹底無望了,不由的朝釋平點了點頭。
南宮修撥開攔着他的丫環終于開始打量起眼前這個自稱有醫治父親心病之能的小和尚。
釋平知其不信,朝他一笑。
南宮修的面前如佛光普照,頓時身子都溫暖了。他怕是妖術,立刻收起了癡迷之相,眼眸低垂,不敢再看他。
“不勞小師傅操心了,家父之病,我自會解決。”
轉身對張神醫道:“張先生,我先進去,待會自會派人來接你進去。”
張神醫無奈地點點頭,先是應了。
釋平知其不信自己,便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來,遞給南宮修。“小僧,并無冒犯之意,剛才若有失禮,還望施主海涵。小僧年少,雖無緣與施主父親相識。但命裡有緣,遲早有見面之時。今有書信一封,雖不是靈丹妙藥,但緩你父親心疾。他看後,自會見我。”
南宮修将信将疑的接過書信,薄薄的試片。略略展開一角,紅紅的印章蓋在雪白的紙上,印章的油漬将紙暈了個透明,明明折起的紙,也讓人看個究竟。南宮修隻看了這一角,便明白了這為何物,轉眼便把釋平看了夠,在他眼裡,這個白淨,稚嫩的小和尚再普通不過了,可這個不起眼的和尚,居然一見面,就給了他一紙地契。
縱如南宮家這種豪富之門,也沒見這種豪氣的操作。
南宮修冷哼了一聲,當着釋平他們的面打開了信封。
“你怎麼這麼沒規矩,當着我們的面就拆了,這是給你父親的。”嘉魚急得上前去搶。
釋平卻不介意,笑意盈盈地拉住了他。
南宮修終于展開了地契。他呆了,這不是普通的地契。因為這個地址他再熟悉不過了。
他乃家中幼子,又有功名在身很少沾染南宮家的生意,但這塊地,他是從小念叨大的,這是他們家的祖産。
不,準确的說,失去的祖産。
此刻他拿着手裡滾燙的至寶,不敢怠慢,急急的沖進家門。
很快南宮家的大門終于開了。
釋平被恭恭敬敬地請進了南宮家。
這一點,嘉魚沒有一絲意外。可路人卻開始歎氣了,這南宮家,趕出了個大夫,請進去一個和尚,怕是急着商量做法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