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那茅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一路上，我們沉默着沒有說話。

回來時，玉千瓊才恍然回神，像是終于從一場漫長的夢中蘇醒，開始着眼看着這他所處的現實。

“那是我的養父。”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那是你的過去。” 我輕聲問。

“是。” 玉千瓊說，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解釋，“他已經死了。”

“那現在呢？” 我問。

“是我的現在。” 玉千瓊說，閉了閉眼，有些疲倦的扶住額頭，“我來自你的未來，但卻也是你的現在。你不需要糾結這個，這是仙人的事，與你無關。”

“我有可能成仙嗎？” 我問，盡管心裡已經知道了答案。

“你沒有資質，不行。” 玉千瓊隻是看了一眼就說。

“那你救我，是因為未來的我嗎？” 我問。

玉千瓊說：“不是。是他欠你的，他死了，我替他還。”

“欠我的？” 我有些不解，“能欠我什麼？”

“你本來不是孤兒。” 玉千瓊說，“但是當年你出生的時候，他為了讓我學會做人，才将你丢棄，讓我取而代之。”

“什麼？！” 我噌的一下站起身，“我不是被父母抛棄的孤兒？”

“不是。” 玉千瓊說。

“那他們現在在哪裡？” 我連忙問，“過得還好嗎？”

“死了。” 玉千瓊說，“我殺的。”

“什麼？？？ ”

“我住了十八年，那天他重新來找我，讓我把他們殺了，然後我就把他們殺了。” 玉千瓊冷漠的說，“他的本意不是這樣，他隻是想知道我有沒有對那對人類父母産生感情，但我誤會了他的意思，把全村人都殺了。你見過那個村子，胡家村。”

血液猛的上湧，我的頭腦卻冰涼一片。

等等，玉千瓊在說什麼？

他不是人，不不不，他是從未來回到過去的人。

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他殺了我全家？

是他導緻我流離失所？

是他…？

這是他為什麼救我？

等等，不對，什麼都不對？

到底在發生什麼？

我的心裡一時之間竟然什麼感覺都沒有，隻一片迷茫的看着他，不明白我到底應該做什麼。

玉千瓊平淡的看了我一眼，說：“你要恨我就恨吧，你看到的那個孩子是我的過去。我理解不了你們人類的彎彎繞繞，以前理解不了，現在也明白不了。但我會在離開之前無條件幫助你，包括殺死葉林峰。”

我隻是呆呆的看着他。

好半晌，我竟然問：“我的父母，胡家村的人，他們是不是到死都以為你是他們的孩子？”

“不，他們死前知道我不是。” 玉千瓊說，“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凡人都不可能生出仙胎。”

“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我咬了咬牙，喉頭有些梗塞，“他們是怎麼樣的人？玉千瓊，你告訴我，他們難道對你不好嗎？”

玉千瓊看了我一眼，不知為何，那一眼中有憐憫也有愧疚。

“他們是普通的凡人父母，和我見過的所有父母都一樣。如果你能生活在那裡，應該會比現在好。”

“不，師父對我也很好，我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咎由自取。但是玉千瓊，我本來能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的對不對？”

“是。” 玉千瓊說。

“……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長得像你母親，但你的眼睛像你父親。他們靠采藥而生，和村裡的幾家湊在一起趕集，生活不怎麼富裕，逢年過節才有肉吃。你師父确實比他們好點，也愛你。”

“但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 我低吼道，随後又深呼吸，“玉千瓊，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待着。”

玉千瓊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我呆呆的坐在床上，沉默了很久很久。

晚上的時候玉千瓊回來了。

我躺在床上，沒有轉身看他。

玉千瓊問：“你打算如何？”

“去看看胡家村，我父母曾經住的地方。然後，去人類的城鎮過兩個月，兩個月後，我去殺葉林峰。” 我說，心如明鏡般清楚。

我無法不恨玉千瓊，也無法愛我的父母。我與他們非親非故，如今，我也隻是知道我不是一個被抛棄的人。

我隻是，隻是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他。

于理，我該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于情，我做不到。

盡管如此，我依舊覺得我應該和他分開一段時光，不然，我不知道我該對他如何。

況且，之後的路，沒有他也能走。

“結願認主了嗎？” 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