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它現在是我的了。”
“你打算如何? ”
“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去洛神宮。如果你想要我在你身旁,我就留着。”
“你為什麼會從未來回到過去?”
“一場意外。我總有一天會走的,結願是我要的第一個東西,第二個東西,在幾年後的武林會盟。” 玉千瓊說,“我要那第一的獎品。”
我笑了一聲,覺得聲音有些空洞,“我應該活不到那個時候了。既然如此,玉千瓊,祝你順利。”
“…… ”
“你走吧。” 我說。
玉千瓊沒有多說什麼,将什麼東西放到桌上,很平靜的說:“藥在桌上,你的毒會反複。如果要找我,摔碎那塊玉,我會來。”
“…… ”
我聽着他的腳步聲出了門,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這裡隻剩下我一個人,茫然的、孤獨的留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寂靜之地。
那麼一瞬間我後悔了,我不想讓他走。
但是當我坐起身,我的心又靜了。
我曾好奇這麼多年的身世也已經水落石出,或許,天真的要我走的了無遺憾吧。
天色昏昏沉沉,這荒郊野林的茅屋兩個燭火都沒有。
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卻從未有哪一刻感到清醒的時候這麼像夢,不,不如說,這幾天都像是虛假的。從那天離開葉傾開始,到如今,竟然也已快一個月。
而再過一個月,秋天,便要悄聲無息的來了。
…
胡家村依舊是那寂寥的樣子,與曾經我和葉傾離開前一模一樣。
我想起樓原也踏足過這片土地,不知為何,覺得看着地上的黃土都順眼幾分。
或許在我死前,我應該去看看他的兒子,就那麼遠遠的看上一眼,晚秋給樓原燒紙時也能踢上一嘴。不過,他若有在天之靈,怕是自己的兒子的種種要比我清楚的多。
葉傾應該還在很遠的地方為推倒葉林峰做着努力,不知道他如今如何,病好沒好,過得又怎麼樣,有沒有忘掉我。
天下之大,我們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我來到胡家村後才想起我忘了問玉千瓊,我的父母都住在哪裡。于是我一間間的找了過去,看着每個木闆房,卻都覺得好像在夢裡見過,但定睛一看都是無比陌生。
于是我開始翻箱倒櫃的找任何可能留下來的記錄,還真給我找到了:
我曾和葉傾住過的地方是村長的家,而我父母的家則在最北邊,家徒四壁,有個院子,曾經養過雞。
隻有那小屋中的人采藥趕集,記錄裡還說了,那家的男主人曾擔任過臨時大夫,在一些緊急的情況下給别人看過病。
透過那些布滿風霜的文字,我好像看到了這村裡人曾經的生活。
和睦、安詳、其樂融融——知道那個玉千瓊痛下殺手。
而這個在山外無人在乎的小村子,也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我走進了那間小房子裡,腐敗的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撲面而來的便是濃重的灰塵,讓我忍不住幾步退了出去不住捂嘴嗆咳。
我的身體已經不比以前,咳嗽幾聲眼前隐隐發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額間卻已冒出冷汗。
“…… ” 我用袖子擦掉了汗,又等灰塵被風吹散些許,這才走了進去。
先入目的就是牆壁上的血,噴濺了一片,在時間中暗沉下去,像一塊血紅的疤。
我的呼吸一滞,好半晌才走了進去。
這房子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全貌。正中間是一張木桌,圍着木桌放了三張椅子,似乎被人整理過,搗藥的杵臼放在一摞書的上方,安靜的占了一個角落。右手邊是廚房,鍋還架在竈台上,但已經很久沒有人用了。
竈台旁是一扇門,通往屋旁的院子。我走出去,小院子裡長滿雜草,曾經支起的棚已經坍塌在地,還壓到了一張躺椅。籬笆破了一個洞,裡面的動物或許就是順着那個洞跑出去的,又或者,玉千瓊連一隻雞都沒有留下,全都死在了那天。
天氣依舊是那麼炎熱,高空中懸挂的太陽兀自散發着讓人頭暈目眩的熱氣。可是我在外頭站了一會兒,冒着汗,卻覺得從頭到腳都是冷的,頭腦都不打靈活,隻驅使着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好一會兒,我才慢悠悠的走了回去。
這屋頂應該漏水,地上好幾處都被腐蝕了。我伸手抓住椅背,想拉開坐下,然而才剛移動,椅子就咔嚓一聲碎了。
“…… ”
在屋子的左側,亂七八糟的衣物隔開了一個隐蔽的空間。那裡放了一張床,被子規規矩矩的疊成一個豆腐塊放在角落。床的旁邊是地鋪,這張床隻夠睡兩個人的,我看了一會兒,發覺那是給成年人睡的地鋪,玉千瓊一定是睡在床上的。
我很想躺上那張床,就好像過了幾年那床上依舊會有我父母的溫度。但我怕我一碰,那床也像椅子一樣碎了,因此隻是蹲下身,許久都沒有動彈。
這是我父母居住的地方。
我的心中卻是一片平靜。
這地方陌生而熟悉,熟悉的是我的心,隐隐約約的告訴我這裡很安全,這裡有我曾經父母生活的痕迹。
陌生的同樣是我的心,因為血脈的指引,終究抵不過我師父十六年的養育之恩,我六年的颠沛流離。
我腦中什麼都沒有想,也什麼都不願意想。
最後,當我站起身時,我的腿已經麻了。
我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門,将我父母的一切都留在了那裡,沒有看,更沒有帶走。
我想:如果我還能活着回來的話,我就将我父母的生平好好的看一遍,将他們身前寫過的一筆一畫都描摹下來。
如果,我還能活下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