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醫見狀,立即将安神藥包放在他口鼻處,很快趙澤楷便昏迷沉睡過去。
處理完趙澤楷,沈銘逸回頭看向孫景瀾,關切道:“景瀾,你也先回軍營休息休息吧。”
孫景瀾捂着胸口搖搖頭:“如今桃花莊損失慘重,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況且還有村民被困于火海之中。沒救出他們,我有什麼資格休息。”
沈銘逸歎了口氣,走到孫景瀾身旁,低聲安慰道:“景瀾,我知你心裡自責難過,但你身中劇毒,即便服下了百解丸,也隻是暫時壓制了毒性。并且......”
他指了指芸娘等人:“這些村民也需要安置,不如你先回軍營安置他們。放心,我會留在這裡繼續搜救的,不到最後一人救出,我絕不離開。”
聽到這話,孫景瀾隻能強行壓下焦急的情緒,一時心緒翻湧,喉嚨間又是一甜。他緩了緩,道:“也好,那便拜托你了。”
“隻是,銘逸......”孫景瀾望着沈銘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無論何種情況發生,都不要傷了桃花莊村民的性命。”
“還有,一定要找到一名叫蕭然的女子。”
“就當我,求你。”
沈銘逸怔住。
孫景瀾又道:“若皇上怪罪,我孫景瀾決會一力承擔。”
沈銘逸再次怔住。
二人相識也有五六年,孫景瀾給他的感覺一向是清風霁月,不論是在戰場上,刀劍無眼;還是在朝堂中,手握重兵,軍功卓越,孫景瀾從來都是淡定平和的。
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孫景瀾這麼鄭重的語氣。
沈銘逸垂下眼睛,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放心吧,你的話我記住了。你先回軍營休息休息,人一找到,我立刻就将其送過來。”
說完,沈銘逸将手中的藥瓶遞到孫景瀾的手上,又将他手中緊握的小石子拿掉,無奈道:“你囑咐我了許多句,我也囑咐你幾句。這藥瓶裡還有許多顆百解丸,一旦你感覺壓制不了毒性了,就吃上一顆,千萬别強行運功驅毒,那隻會适得其反。軍營裡還有留下的軍醫,你可别都把軍醫派去給桃花莊的人治病去了,好歹給你自己留一個。”
“再有,景瀾,你是護國大将軍,兵馬元帥,如何處置劉歧,你心中應該已經有了安排。但是趙澤楷,他是吏部侍郎,有官名在身,又早已投靠了太子......我知道你定是要為那孩子報仇的,但我也求你一句,至少現在,還不是處理他的好時機。”
孫景瀾伸手,輕輕撫過蕭雲峰的臉頰,良久才道:“我知道。”
見狀,沈銘逸心中亦是心酸。
他故作輕松道:“明着不行,還能暗着來嘛。總之,這孩子不會白死的。”
“好了,景瀾你就先回去吧。我也帶隊繼續搜查桃花莊,有消息我立即派人回報你。”
*
随着沈銘逸帶着軍隊離開,老軍師将先救出的桃花莊村民帶回軍營,周圍漸漸安靜下來。
孫景瀾環顧四周,心中竟出現茫然之色。
他自認一生戎馬疆場,從來都是戰無不勝的常勝将軍,可哪怕武功再高強,再運籌帷幄,也有被逼入絕境之中,危在旦夕之時,但他從來沒有感到過恐懼,更不會出現茫然情緒。
對孫景瀾來說,戰死沙場是他給自己的歸宿。
一個不怕“死”的人,現在竟出現了茫然之情,多麼可笑。
因為,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蕭然。
他閉上眼睛,第一次懇求甚至祈求上天,一定要讓蕭然活下來。即便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蕭然,向她解釋這一切。
他是造成桃花莊變成焦土的罪魁禍首,是讓數千桃花莊村民流離失所的惡人,他也是禦下不嚴,讓小峰無辜喪命的“劊子手”......
知道這一切的蕭然一定會恨他的。
但就算要恨,起碼蕭然也是活着的。
孫景瀾再一次在心中懇求上天。
生平不信鬼神,一生殺戮過重,他深知自己不配求神拜佛,但孫景瀾依舊請求漫天神佛看他誠心,讓蕭然安然無恙。
我欠她良多,此生都償還不盡。
再度睜開眼睛,桃花莊映入眼簾,桃花河水湍湍流動。
不同于以往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景色,現在的桃花莊全是燒焦的桃樹,地面上是漆黑的焦土,桃花河上飄着燒得蜷縮的桃花瓣。
僅僅隻是三日,就是仙境與煉獄之别了。
孫景瀾心下大痛,自責更甚。
他抱起蕭雲峰,撿起斷裂成兩半的小弓箭,輕輕道:“小峰,咱們回家等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