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晚飯時間,小飯館裡稀稀拉拉坐着幾個早來的熟客,瓜子花生普洱茶小聲聊着最新的八卦。
【春風十裡】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下邊,灰撲撲的大刀【無聊】依然懸在牆上鎮宅招财。
後廚房裡,阿九哼着不成調的曲子,手裡的菜刀舞出了花,當當當當切在菜闆上,細長勻稱的土豆絲飛起來又落下去,碼在盤子裡整整齊齊。
可下一瞬,菜刀切破了阿九自己的小拇指。
她疑惑地舉起手指,看着這一丁點大的刀口裡,鮮紅的血珠滾滾而落,沿着菜闆迅速淌到地上彙成小小一灘。
作為一生要強的耍刀人,這是阿九從未出現過的失誤。
緊随其後而來的,是心髒猛的一陣急跳。
砰咚砰咚砰咚。
阿九一把扶住竈台,用力甩頭,抗拒着這突如其來的眩暈。好在這陣莫名其妙的感覺來的快消失得也快。
可阿九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髒跳動的力度和節奏依然反常。那是她許久許久以前,還受困于修羅場中時,每當危險來臨前那種詭異的第六感在躁動。
不祥的預感。
可是她都洗手作羹湯了呀,還能有什麼危險?煤氣爆炸?
阿九瞄了瞄自己親手打造的農家柴火竈——這個可以排除。
那,莫非過去的仇家找來了?
阿九啧了一聲。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白家現在的勢力在白瓷的苦心經營下早已經更甚從前,從前都能護得住她,現在更是小意思。
搖搖頭,她心不在蔫地重新清洗了菜闆,又處理了地上的一小灘血迹,站在廚房裡的阿九忽然愣愣地開始出神。
半響,阿九摸出了兜裡的手機,擡起又放下,擡起又放下,反複幾次。
天色開始暗下來了,在這四季如春的小鎮裡,今天是難得的陰冷天氣。
阿九最後還是撥通了一個陌生的号碼。
等待接聽的嘟聲隻響了一半,阿九就聽到電話對面的人急到發顫的聲音炸了過來。
“THA專機在塞浦路斯海域上空突然失控!就在剛才!神荼安岩,還有羅平,都失蹤了!阿九!阿九?!!……”
内部特供的手機質量驚人,哒的掉落在石磚地闆上屏幕都碎得模糊,卻還保持着通話的狀态。
大廳裡坐的熟客們還在等着老闆娘的晚飯,就感覺眼前突然一股疾風刮過,桌椅闆凳嘎吱一陣亂晃,待到再看,發現大堂裡那把挂了一年多的大刀已經憑空消失,牆壁上隻剩下了一塊斑駁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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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賽爾頹然地坐在床邊,手裡握着那枚并不精緻的銀色吊墜,腳邊落下一份報紙,上面是屬于THA的内部信息——神荼,他的哥哥,失蹤了。
他們兄弟倆分别多年,好不容易的相見卻先狠狠打了幾架。阿賽爾努力的回憶着之前和哥哥的相處,開始有些後悔,他們真的是……半句好話都沒能說上啊……
阿賽爾握緊吊墜,把臉深深埋進兩手之間。
哥,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哥,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嗎?
哥,這些年,其實我很想很想你……
“你在想他,對嗎?”
隔着禁閉室的鐵欄杆,清亮的女聲突兀的傳進來,打斷了阿賽爾的難過情緒。
阿賽爾擡頭,看向鐵欄外站立的瘦高女人,她一頭栗色的自然卷亂七八糟紮在腦後,身上單薄的衣料和現在早已冬至的燕京格格不入。手裡拎着一把看起來分外沉重的大刀,深邃的雙眼皮下一雙大眼睛布滿了紅血絲——風塵仆仆,且殺氣騰騰。
可她出聲的前一刻,阿賽爾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出這個人的靠近,“你是誰?”
“我沒有什麼時間,長話短說吧。”女人很不講究的在鐵欄外直接盤腿坐下,長刀平放在膝頭,微微瞥了一眼禁閉室外,“我是阿九,我想知道關于神荼失蹤前發生的一切。”
阿賽爾皺眉不說話,順着對方的視線看過去,不遠的地方仿佛有人影綽綽。
阿九一面暗自調整自己一路奔襲而來早已經湧成一團亂麻的内息,一面點頭表示理解對方的顧慮。
“我知道你是神荼找了很多年的弟弟,也知道你在接近他們之前做過許多調查。“阿九努力壓抑心頭的焦躁撓撓頭,亂七八糟的自來卷更亂了。“也許你還有一點印象,關于某一段時間裡神荼被人煩得不行……嗯……就是,你懂的,穩重自持的神荼,對吧?被煩得跳腳的那種……”
“是你?!”阿賽爾嗖地一下站起身,“可你不是死了麼!”
“這個說來話長,下次再說。”阿九長長的呼出一股濁氣,短暫的調息讓她精神和體力都恢複了大半,她略擡頭,眼珠子死死鎖住阿賽爾的眼睛,仿佛兩處深不見底的幽暗漩渦,要将阿賽爾的靈魂都拉進地獄。
“現在,你願意把神荼失蹤前發生的一切告訴我嗎?”
……
“你對阿賽爾用催眠術,不怕神荼哥哥知道了找你麻煩嗎?”守在入口處的瑞秋一把拉住往外疾跑的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