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李娴道，“不過隻在邊境，隻要販貨，進沙律境内必然要繳通關費用，還要按貨值抽成。”

賀雲洲點點頭：“年紀不大，見的世面還不少。”

“公子過獎了。”李娴臉上帶着笑，心中卻暗暗警覺，一時忘形顯得賣弄了。

各個方面的消息讓李娴有些暈頭轉向，讓她先自己整理一下思路，自己起身往花廳裡來。

陸知涯還在，聽見動靜睜開眼，坐起身來問賀雲洲：“怎麼樣？這孩子可堪用？”

“比你中用。”賀雲洲倒了杯茶，看着陸知涯一臉不悅，忍不住笑出聲，“我說的實話，起碼他比你有耐心，字也比你寫得規矩端正。”

“好好好，念完經打和尚是吧？”陸知涯咬牙，“以後這些事别找我！”

說罷，氣沖沖往外去了，院門口正好遇見回來的陸英，陸英住了腳正準備跟他打招呼，卻見他風一樣擦身而過，轉頭回自己院子去了。

“這是怎麼了？”陸英一臉茫然，以陸知涯的脾氣，能把他氣成這個樣子，隻有賀雲洲了。

果然，賀雲洲躺在逍遙椅上一搖一晃的，手裡的茶還冒着袅袅的熱氣，看起來相當悠閑。

“少見陸知涯生氣的時候，誰惹他了？”陸英問。

“他覺得你對我比對他尊重，生氣了。”賀雲洲長長地歎了口氣。

陸英有些無語，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交給賀雲洲：“消息來了。”

“怎麼說？”賀雲洲接了信卻不打開，等着陸英說話。他見陸英猶豫着看了内廳一眼，笑道，“說吧，這些事她遲早會知道。”

“宮裡太後病得有些重，想讓甯王回京卻被皇帝駁回了。”陸英聲音低沉了很多。

“哦？什麼病？”賀雲洲好奇，他展開信紙，見裡面寫着太後染了風寒，病勢來得兇險，已經連續幾天高熱不退了。病中想讓甯王回京侍疾，皇帝不但駁回，還對外隐瞞了太後病勢。

“有意思，這又是唱哪出。”賀雲洲順手将信紙丢進紅泥小爐裡，紙團遇火便着，片刻就成了灰燼。

“不是親生兒子，總還是隔一層。”陸英撇嘴。“她是不知道自己兒子還在暗中培植勢力準備讓她如願以償？”

“她能消停這麼久，未必不是為了韬光養晦保全自己。”賀雲洲冷笑道，“甯王那邊情況如何？”

“熱鬧。”陸英笑道，“他暗中網羅江湖高手，聽說裡面甚至有當年東海水匪的餘孽。”

“挺好，這些人自由慣了，不适合長期豢養，看來他快要動手了。”賀雲洲目光轉向陸英，“我都有點等不及想看看他的手段了。”

“那你想辦法刺激他一下？”陸英也是唯恐天下不亂。

“那就不好玩了。”賀雲洲笑道，“若他提前發動，失敗了總還是有借口可尋，倉促起事準備不足什麼的。若是在他覺得時機成熟的時候動手，最後卻失敗了，那打擊才是最大的。”

“那……”陸英望身後使了個眼色，“他怎麼辦？”

賀雲洲眼神忽然變得有些悲傷：“謊言最經不起時間的考驗，二十年了，謊言已經變得脆弱不堪，他遲早會自己發覺的。隻希望他能承受得住。”

陸英也覺得話題開始變得沉重，作為一個把拿人錢财，替人消災作為座右銘的護衛來說，适時調整氛圍也應該是自己的職責。于是他換了話題。

“李賢如何？”陸英把聲音壓得更低。

“不錯，”賀雲洲看着屏風後那個隐約可見的身影，坐了一上午，他身姿仍然端正，握筆低頭寫寫畫畫。

“公子，不是我故意要潑冷水，隻是覺得這孩子身世不簡單。”陸英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那孩子實在是單薄，本來是一片樹葉，風一吹就該四處飄散的，他卻在風中定定立着，像一棵樹。

“太簡單的怕是擔不起這麼多事，”賀雲洲擡手拍拍陸英的肩，“不簡單有不簡單的好處，隻要不出問題，他會是個好幫手；若有問題，自有解決的方法。你也别整天防賊似的盯着人家，沒事也給你吓出事來。”

“你是我的金主，我隻管護你周全，身邊突然來了這麼個人，我自然要盯緊些。”陸英抄着手把劍抱在懷裡，“不過看他的樣子，也不會什麼功夫。論武力他赢不了我；論計謀他赢不過你。就怕使什麼陰招，那才防不勝防。”

見賀雲洲不說話，他湊過去小聲道：“要不趁這個機會我去他屋裡看看？”

賀雲洲用很複雜的眼神橫了他一眼：“你有沒有想過，若派他來的人清楚我們的底細，難道不擔心我們會搜查随身帶的東西？這麼輕易被我們發現被清理，何必去老肖那裡呆幾個月，直接派刺客來不是更簡單？”

陸英點點頭：“有道理。不過看你如此笃定，我都忍不住想懷疑他是不是你安排的。”

陸英一直覺得賀雲洲如一團迷霧，遠看是一個謎，走進其中也是摸不清方向。他一介武夫，靠蠻力吃飯，也懶得去想那麼多。既然看不清就不看了，賀雲洲是個好雇主，不愛出門，省事得很，而且他還出手大方，給得起讓他開心的銀子。其他的，不重要。

賀雲洲氣笑了，搖頭道：“去叫陸知涯過來吃飯了，記得跟他說話恭敬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