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之後越發冷了,裕貴妃聽說安瑤回來了,忙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手爐和熱熱的蓮子羹過來。
屋裡燈火通明,炭盆燒得旺,兒女都在身邊,裕貴妃覺得很滿足。
安瑤叽叽喳喳地講述今日的見聞,聽說去了秦府,裕貴妃想起一直想問兒子,但是一直沒有機會問的事。
“你将那李娴要到身邊是何緣故?”裕貴妃問安行。
安行放下碗:“一則她之前傷沒有好,跟着秦大人整日裡奔波也是辛苦,兒臣也需要一個文書,她正合适;二則那件事怕是瞞不住人,就怕别有用心之人想打她的主意來對母妃不利,有兒臣在,總要顧忌些。等過了清明祭祀,秦大人将她送走,大概就無事了。”
裕貴妃覺得兒子說的有道理,但仍是有些擔心:“你說她會不會才是刺殺背後的主謀?否則你的行蹤如何能被知曉得如此準确?”
“母妃過慮了。”安行起身行禮,“昨日宮宴勞累了,母妃早些休息吧,兒臣先出宮了。”
“好,外面冷,你自己當心。”裕貴妃歎了口氣。
安瑤見她愁眉不展,替她寬心:“母妃放心吧,皇兄如今主意大着呢,不用操心。”
裕貴妃瞪了她一眼:“我看你的主意比你皇兄的還大呢,我看着就頭疼。”
“既然如此,那我還是離了母妃眼前,免得大過年給您添堵。”安瑤起身行了禮,一步三蹦地回自己屋子去了。
裕貴妃又好氣又好笑,對一旁的青缇道:“你看看她這個樣子。”
“公主心寬,也是好事。”青缇笑道。
“這兩場宮宴,我倒是看過了,靜瀾郡主家二公子和平昌候家的小兒子年歲樣貌都還堪配,隻不知安瑤怎麼想的。”裕貴妃拿起佛珠。
“那就先留意着,奴婢讓人去打聽打聽這二位公子的品性如何,可不能讓公主過了門,才發現驸馬是個不堪嫁的。”青缇道。
裕貴妃點點頭,她伸手握了青缇的手,有些哀傷地笑道:“這些年多虧你心細,幫我周全了不少。你是看着他們長大的,也跟自己孩子差不多了。”
青缇忙跪下道:“奴婢惶恐,二位殿下都是金尊玉貴的人,貴妃高擡奴婢了。”
裕貴妃順手扶她起來,笑道:“沒外人在,我當你是自己人才說這些體己話。當初我生了安瑤整日失眠,還是靠你制的香才能安然入眠。”
“那是臨川伯夫人賞識,娘娘擡愛罷了,奴婢也就這些本事,能對娘娘有所助益,就是奴婢的福氣了。”青缇笑道。
“這一晃眼都十多年了,我有時覺得那兩個孽障還不如你貼心呢。”裕貴妃苦笑。
“娘娘這是說哪裡話,公主年紀還小,娘娘還得多費心。咱們恒王殿下就更不用說了,陛下每次也是贊不絕口的。日子還長,娘娘放寬心。”青缇笑道,“陛下晚些要過來,娘娘先預備着吧。”
裕貴妃點點頭:“準備些山楂糕,陛下這幾日宴飲多了,好解些油膩。”
“是。”青缇領命退出去。
裕貴妃看着外面的院子,沒下雪也沒有月亮,隻看得清那些黑沉沉的輪廓。她撚動着佛珠,凝神靜氣等着陛下過來。要給孩子們鋪路,先要穩固自己的地位。她拎得清。
明德帝進來的時候帶着一身寒氣,裕貴妃迎上來替他脫了氅衣,又接了青缇送上來的熱毛巾幫他擦手。
“有勞貴妃了。”明德帝笑道。
“陛下這是說哪裡的話。”裕貴妃斜睨了他一眼。
裕貴妃年輕時就是個美人,如今美人上了年紀,可是那雙眼睛還是原來的樣子,靈動鮮活,還帶着些小姑娘的俏皮。
“安瑤回來了沒?”明德帝問。
“安行送她回來了,大概玩累了,早早就睡下了。”裕貴妃讓人端了山楂糕來,“陛下吃兩塊解一解油膩。”
“這幾日宴飲,朕留心世家大族的子弟,看有沒有适合安瑤的。她成天想着出宮去,朕都懷疑是不是有了心儀之人。”明德帝吃着糕,微甜偏酸的味道很是清爽,他也輕松下來,有心思玩笑兩句。
“她就是個沒籠頭的馬,就知道瘋玩,還是個孩子心性呢。”裕貴妃笑道,“不知道陛下有沒有看中意的?”
“朕還有些為難。”明德帝思忖,“若是文臣家的孩子,怕是鎮不住安瑤的性子;若是武将家,又擔心他們針尖對麥芒,日子過得不清淨。”
裕貴妃打趣道:“陛下真是慈父情懷,從小就驕縱她,弄得現在無法無天的。”
“朕的兒女雖多,隻有安瑤最輕松随性,讓人看着喜歡。”明德帝笑道,“安瑤也不是個沒分寸的孩子,你也不必拘着她。如今還在家裡,且讓她好好舒心幾年。”
裕貴妃心中高興,臉上卻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歎氣道:“她若是聽到了,還不知道要翻出什麼風浪出來呢。”
“你也不用焦慮,若有合适的,讓她自己看看,總還要她自己中意才能把日子過得長久。朕也會替她多多留意的。”明德帝拍拍裕貴妃的手背,讓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