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絲綢茶葉瓷器還有不少珠寶。”陸知涯點點頭。
“那個商戶背後的人是賀蘭大妃親弟弟阿史勒。”賀雲洲笑得高深莫測。
“當真?”陸知涯吃驚,“這裡面怕是還有賀蘭大妃的體己吧。”
“這倒是不清楚,不過賀蘭部将此事生生忍下來,倒是奇怪了。所以館驿裡沙律就在賀蘭部隔壁院子,有些提心吊膽的樣子。畢竟賀蘭千弘比他老子張揚跋扈多了。”賀雲洲笑道。
“那賀蘭部可有動靜?”陸知涯問。
賀雲洲搖搖頭:“除開耶律彥歌早幾個月随商隊低調到了京城之外,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賀蘭千弘不會不知道那批貨是他舅舅的吧?”
“肯定知道,或者他有其他打算?”陸知涯道。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本來沙律世子克沁為了躲事,宮宴上故意喝醉,都是讓人擡回去的,他本來打算除夕宮宴完畢就回去,留個人參加清明祭典就行。結果聽到賀蘭千弘要等到大典完畢才走,隻能硬着頭皮改變主意,隻用胡鷹傳信回去說明情況。”賀雲洲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樣子。
“你截了胡鷹?”陸知涯差點彈起來。
胡鷹是沙律獨有的,身體比一般的鷹小,戰力卻更加兇狠,又有信鴿一般的耐力和辨别方向的能力,所以被馴化來傳信。
“不過一隻鷹,有什麼好驚訝的。”賀雲洲語氣輕巧,“是活物就會有弱點,在一路上轟着不許休息,最後落下來給口吃的,再利害的東西也乖順了。”
“我聽說那胡鷹能在沙漠裡飛幾日呢,那些往來客商無非因為能有胡鷹在沙漠裡帶路,才任沙律拿捏。”陸知涯笑道。
“沙漠裡我沒有辦法,關裡還是可以試試的。”賀雲洲道,“且看着吧,沙律沒有收到消息,自然會有動靜,咱們且看看。隻是甯王那邊,年後可能會有動靜,你打算怎麼辦?”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陸知涯覺得自己剛從旋渦裡伸出頭,又被卷回去。
溫在風爐上的酒喝完,這場夜談也散場了。
賀雲洲倒在床上便睡了,陸英進來四下查看了一番,才吹燈出去。
他沒有睡多沉,迷糊間想起賀蘭千弘,自己不方便做的事,可以讓耶律彥歌去做,耶律彥歌那麼狠戾陰鸷的人,居然受他控制,太子想拉攏都沒效果。以太子的脾氣,對耶律彥歌拂了他面子這件事必然耿耿于懷,怕是逮着機會要出這口窩囊氣。倒是恒王,低調收斂,仿佛就在一心一意做自己分内的事,目前倒是看不出有什麼野心。隻是甯王太過着急,得了消息便派人去做局,一面想要恒王的命,一面還要把這口鍋扣在太子身上。恒王倒是沉得住氣,外人看着他吃了個大虧,可是在陛下那裡,他什麼都不用說,便成全了自己大局為重的形象。
還有恒王的妹妹,萬般寵愛中長大的小姑娘,還不懂人間險惡,倒是有些用處。她完全不像李娴,天真又精明……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在睡覺,大概是這些天太累了,亂七八糟的事不如等明日醒了再說。于是他強行掐斷了自己那些淩亂的思緒。
隻是夢境裡,面前又出現一片火海,很像十七年前那晚,螢火的手捂住他的眼睛,耳朵裡聽到凄厲的叫聲和粗狂的大笑,血腥味焦胡味和煙味混在一起嗆得他快窒息了,時間過得很慢,他很害怕。李娴不知道跑哪裡去了,會不會也被抓住了?他不敢想,更大的恐懼像火焰一樣鋪天蓋地襲來,火焰裡有個女人的聲音在叫他的名字,他想往前走去看看是誰,于是離火海越來越近,正在此時,有人忽然有人拼命将他往後拖,他回頭一看,竟然是李娴,她還穿着在玉壺春做夥計時候的衣服,寬大得一點都不合身。李娴沒有說話,緊閉着雙唇仿佛用盡全力要将他拖走,火海裡的聲音越來越凄厲,最後便成絕望的尖叫,他絕望地看着李娴蓄滿淚水的眼睛,心裡難受得仿佛快要窒息一般,整個身體猛然一顫,他清醒過來。
賀雲洲長長地舒了口氣,周圍歲月靜好,有種劫後餘生的僥幸。這個夢境他再熟悉不過,每次都那麼逼真,就像真的回去那個夜晚一般。隻是這次,夢境裡有了李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最近花了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這大概是他過得最奔波的年,不過想想以後,或許這一整年,他都要在奔波中度過。布局這麼多年,終于時機成熟了。
恒王覺得這個妹妹快住在自己府上了,整日念叨秦離憂府上那碗沒什麼滋味的湯面,說是平生從未嘗過的美味,還要再去吃一次。
“咱們少給人家添麻煩,去一趟和府都不得安甯。”恒王放下茶杯,“你整日往外跑,母妃也答應?”
“你這一說倒真有些古怪,”安瑤恍然,“母妃還真沒說什麼,昨日我起晚了些,她在園子裡遇見我,問我今日不出宮嗎?你說怪不怪。”
“俗話說樂極生悲,你别高興過了頭。”恒王笑道。
安瑤收了笑容,想了一陣也沒個頭緒,揮手道:“管那麼多呢,橫豎今日我出來了,便得快樂且快樂。”
恒王對她的态度有些無語,起身要往書房去。安瑤忙攔住他:“皇兄要去哪裡?”
“書房。”恒王道。
“難得松快幾日,皇兄也太勤勉了。”安瑤不滿。
“事多,哪裡就能清閑了。我今日叫了李娴過來,要商量清明的事,你自己在府裡逛逛。”恒王拍拍她的肩膀,繞開她往外走。
安瑤聽說李娴要過來,忙跟了上去:“府裡也沒啥好逛的,不如皇兄讓我也去聽一聽,漲漲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