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挂燈的架子三天前已經搭好了一大半，一些燈籠昨日便挂上了。有幾個架子足有一丈來高，綿延出半條街去，用長竹竿搭出骨架，牛筋繩加固，一般的風都扛得住。

李娴跟着恒王在京城中逛了一圈，除了看挂燈的情況，還要确認各處的潛火隊是否準備充分。

“聽說今年谯花樓今年做了一盞宮燈甚是華麗，還要在街上巡遊。”他們從谯花樓路過，魚從笑道。

“去年居然敗給了鄰居，老闆是心不甘啊。”恒王看着高高立在門口門字型的木燈籠杆。

那杆有手臂粗，兩人來高，角上刻蓮雲紋，做成垂花門的樣子。路過的人不禁駐足觀看，對上面會挂什麼樣的燈充滿好奇。

“秦大人今日必然是在宮中當值，我這裡也沒其他事，放你早些回家，晚上也出來看看熱鬧。”恒王對李娴道。

“多謝殿下。”李娴道，她正有些擔憂，若是晚上去不了，耶律彥歌會不會真跑去恒王府。

恒王解下腰帶上的錢袋，遞給李娴：“西市那邊最熱鬧，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

“奴才不敢收！”李娴忙擺手拒絕。

恒王笑道：“這些日子辛苦了，之前忙得忘了給過年紅包。反正沒過十五都算年，今日正好補上。”

見李娴還不肯收，魚從在一旁道：“我們都有，謝殿下賞便是。”

李娴聞言才雙手捧了，道了謝殿下賞賜，将錢袋揣進懷裡。

耶律彥歌果真在離秦府一條街外的路口等她，見她準時來了，臉上展開笑容。

“我們先去吃飯，等天黑了再出來。”耶律彥歌道。

“那日你請過我，今日我請你吧，想吃什麼？”李娴揣着錢袋底氣也足了。

“谯花樓吧，他家鑿冰釣出來的鯉魚，十分肥美。”耶律彥歌故意逗她。

不過就是把銀子用光，誰叫自己嘴快，先把大話說出去了。李娴狠心道：“行啊，走吧。”

她剛往前跨步，被耶律彥歌一把拉回來，攬着她的肩膀往另一邊走：“開玩笑呢。”

“去吧。”李娴不着痕迹地從他的手臂下滑出來，“順便還能看看谯花樓的宮燈。白日裡路過，光看那架子已經很是精巧了。”

還不等耶律彥歌說話，她已經大步走開了。

耶律彥歌搖搖頭，抄了手閑庭信步地跟上去。

從高處看京城的街市，光華璀璨的燈與天邊的那輪圓月呼應，月亮仿佛是從這片燈海中升起的，濾去人間煙火，隻剩皎潔的清輝。

今晚沒有風，倒不如前一陣冷。谯花樓裡溫暖得仿佛已經到了春天，穿着薄綢裙衫的姑娘們身姿曼妙，鬓邊簪着暖房裡培育出來的花朵，面色比春花還要嬌豔。

樓下街道兩邊已經擠滿了人，都等着要看那盞神秘的宮燈。連隔壁街的焰火都沒将人群的關注吸引過去。

快到酉時，樓下人群騷動起來。

兩個壯實的夥計舉着白日裡放在門口的燈籠架從裡面出來，橫梁上挑着的布簾直垂到地面，把裡面的燈遮得嚴嚴實實，連光都透不出來。兩個夥計在門口台階上站定，谯花樓的老闆過來，也不說什麼，拱手朝四方行了禮，将垂在架子一側的繩索一拉，那圍布墜下同時，周圍一片驚呼。

這是一架精美絕倫的宮燈，中間一個大的八角琉璃走馬燈，周圍角上墜了四個描花小燈籠。走馬燈裡是太公垂釣、八仙過海、麻姑獻壽和天帝出巡。四個小燈籠用了缂絲燈罩，上面花鳥魚蟲山川河流立體生動。宮燈除了主體框架之外，其餘裝飾全是用彩色珠線編織裝飾，映着燭火顯得晶瑩剔透，光華閃耀讓人移不開眼。

兩個夥計舉着宮燈十分緩慢地走到街道中央，圍觀的人群自發讓開，站前面的更是屏住呼吸，生怕氣兒出大些都會把這燈吹壞了一般。

巡遊的路程不長，但這一來一回，加上中間歇息幾次，宮燈再回來時已經快一個時辰了。

直到燈被穩穩安放在谯花樓的大堂中央，所有人才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樓裡的客人過來圍觀，贊歎宮燈制作精美華麗，紛紛向站在一旁的掌櫃道賀，今年的花燈比賽，谯花樓當之無愧第一。

掌櫃雖嘴上還在謙虛，臉上的笑容絲毫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等到各式贊美收得差不多了，他才朗聲道：“太後壽辰将至，我願獻上此燈，祝太後鳳體康泰，福澤綿長，日月同輝春不老！”

耶律彥歌聞言笑道：“這掌櫃倒是會做人，赢了比賽，又将這燙手的東西丢給宮裡做人情，臣民一片忠心，皇帝還不能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