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彥歌進了谯花樓,夥計上來行禮,領着他到樓上走廊盡頭的雅室,在門上輕敲了三下,又等了片刻,才推開讓他進去。
賀蘭千弘斜靠在椅子上喝茶,見他進來,隻沖着裡面揚了揚下巴。耶律彥歌這才注意到絲絹屏風後的窗邊,站着?個紫袍金帶的男子。聽見響動,那人轉出屏風來,花白頭發上戴着紫金明珠冠,一副短須修得精緻整齊,眉眼跟明德帝有些相似,他身形瘦削,右手大拇指上套着?隻純白無暇的白玉扳指。
“見過甯王。”耶律彥歌行禮道,“勞王爺久等了。”
甯王擡擡手讓他免禮,笑道:“原是我臨時起意,世子莫怪。”
賀蘭千弘放下茶杯笑道:“王爺說哪裡的話,您是長輩,按禮數本該我先去拜訪的。”
耶律彥歌上前替他們斟了茶,退到賀蘭千弘身後。
“世子身邊的人真是進退有度。”甯王稱贊道。
“王爺過獎,都是本分。”賀蘭千弘笑道,“不過彥歌倒是我身邊最得力之人,否則也不會放心讓他一個人在京城裡打點。”
“那是,”甯王喝了口茶,又将茶杯舉在鼻端輕輕晃動,笑道,“連太子那邊都一心想要拉攏親近,但是彥歌好像更喜歡秦離憂府中的長随小厮。”
賀蘭千弘一頓,随即笑道:“王爺真是貴人不出門,便知天下事。彥歌,在王爺面前還不把你那些小把戲和盤托出?”
“是。”耶律彥歌應道,“太子殿下哪裡是想結交我,不過通過我給世子傳話而已。至于秦大人身邊那個小厮,也是湊巧在街上幫他制住了驚馬,算是認識。後來聽說他的一些事,覺得好奇,多接近一些罷了。”
甯王端着茶杯笑而不語,過了半晌才捋着花白的胡須道:“之前恒王在凫魚山遇刺,倒多虧這孩子才得以周全,不簡單啊。”
“王爺可曾見過本人?”賀蘭千弘問道。
“不曾。”甯王道。
“他如今跟着恒王辦事,祭典之時應該能看到。”賀蘭千弘笑道。
甯王點點頭:“一個小角色不足挂齒。我倒是聽說前些日子,沙律跟賀蘭起了些小摩擦,沙律還扣了賀蘭商人的一批貨?”
“關外不比甯州,這個時節還是風沙漫天,打來打去不過就是為了那一點草場,沙律氣不平,才扣了貨。”賀蘭千弘道,“讓王爺見笑了。”
“世子何不趁此機會讓陛下來主持公道?”甯王笑道,“沙律的世子不是也在京中嗎。”
賀蘭千弘低頭一笑:“都是些小事,不值得拿到陛下面前說嘴。況且說不清是那群流寇亂民挑起的,有機會跟沙律世子商量商量,一同剿滅了才得清淨。”
甯王微微點頭,換了話題說些上京路途的見聞,酒菜備好送進來,又一邊吃喝一邊說些風俗民情。
酒酣耳熱之際,甯王稱時辰不早,上了年紀精神不濟,就先告辭離開。
二人一路目送他出了垂花門,耶律彥歌才過去關了門,回身在桌邊坐下。賀蘭千弘嗤笑一聲道:“這老東西,話裡話外都想挑事。”
“甯王這次上京,暗地裡給不少官員送了大禮。另外,他在進城前就讓陸知涯單獨行動,連王府都沒讓他進,一方面是留了後手以防不測,另一方面……”
“什麼?”賀蘭千弘問道。
“可能是對陸知涯起了猜忌之心。”耶律彥歌想了想,“今日雖然看他是輕車簡從而來,尚榮跟在身邊,外面也有不少暗樁,但是沒有發現陸知涯的影子。回京城需要如此戒備,看來甯王盤算的不是如何讓太子順利登基,怕是想自己坐龍椅上過過瘾。”
“一把年紀還有如此野心,吾輩楷模呀。”賀蘭千弘長歎。
“就是不知太子那邊知不知道他的盤算。”耶律彥歌道,“要不要給太子透點消息?”
“怎麼透?”賀蘭千弘問。
“不可太晚,也不能太早。否則若是太子掌控了局勢,之後也不好對付。”耶律彥歌笑道。
賀蘭千弘詫異地盯着他:“你這話說來我倒是不明白了。不是太子也不是甯王,你想讓誰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