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也是她預想的結果之一,除開喬逸,周圍的人也跟她一樣,甚至連本人都沒見過,不過是通過蛛絲馬迹拼湊成的猜測而已。
池光作為親曆者,他見過李繼,身處那場波谲雲詭的鬥争核心,他心裡埋藏的跟當年有關的所有事,被這個長相跟李繼神似的孩子重新拉回眼前。
“那位将軍後來如何了?”李娴問道。
“不太好。”池光歎了口氣,“四方征戰,也沒成家,就這麼沒了。”
池光搖搖頭。
“沒有成家?”李娴驚道。
“或者說我不知道。”池光平靜道,“将軍給我的印象太過深刻,這麼多年都還清晰記得。你眉眼跟他相似,而且姓氏都一樣,才覺得或許有些淵源。”
“内官說的可是李繼将軍?”李娴顫聲問道。
池光惋惜地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既然你如此問了,想必知道他的事。不管你和他有沒有瓜葛,若有人問起,千萬不要承認。”
李娴認真地點點頭,行禮道:“多謝内官提醒。”
“走吧,回去先歇着,明日還有得忙。”池光笑得慈祥,擡手讓李娴攙着他,回自己廂房去了。
第二日李娴跟着池光跪在正殿外左側,整日聽經聽得自己快會念了。好容易捱到焚化紙錢貢品的時辰,才得起身來多活動活動。身邊的池光上了年紀,本來腿腳就不好,起身來站着都吃力,還好有吉慶和李娴一左一右攙着他,才勉強将法事完成。
第三日是祝禱,祈求祖先保佑,流程雖多,卻不如前一日那般辛苦,各個使團也奉上準備好的貢品,是四海歸一,祝禱國祚永昌的意思。正午時分明德帝率衆人在正殿外叩謝了天地祖宗,這祭典便完成了。
官員們不必整理儀仗,趁下午天色尚早,已經陸續回城了,餘下皇室宗親和使團明日再走。這樣一來,皇陵裡倒清淨了不少。
“祖宗們終于清淨了。”李娴小聲對宋茗笑道,“折騰了幾個月,就為了這幾天。”
宋茗把手指壓在嘴唇上讓她不要說話,她轉頭看見秦離憂已經走近了,忙轉回頭來吐了吐舌頭。
“大人還沒吃飯吧,不如趁這個空檔用些?”宋茗問道。
秦離憂雖說之負責禁軍,為了保險起見也是在裡外兩頭忙。他看見陛下和甯王一行人去了太後的住處,才偷空退下來,聽宋茗這一說,倒真覺得有些餓了。于是點點頭道:“送到我房裡去吧。”
“我去給大人拿些吃的。”李娴忙道。她這幾日跟着池光,也到處查看,廚房離池光住的廂房不遠,她倒是熟門熟路。
路上正好遇見太子帶着人在各處巡視。他一人走在最前面,後面跟着的總有一二十個,也不知看出來什麼門道,很有些裝腔作勢的樣子。
難怪這幾日都沒怎麼見太子在各位長輩面前出現,原來忙着裝相,眼見着祭典就要結束,生怕論功行賞的時候漏了他一樣。
李娴退到一旁,微微躬身垂頭,等他們先走過。
李娴隻聽見太子吩咐身邊的人:“讓恒王和秦大人都過來一下,商議明日回程之事。”
李娴險些要冷笑出聲,連她都知道明日回去的行程安排,還有什麼好商議的,他之前倒是歇夠了,也不管别人死活,一通折騰。
她端了碗粥和小菜一路小跑去了秦離憂的住處,屋裡空着,人已經被太子叫去了。
李娴放下飯菜,一個人轉到宗廟後園,坐在台階上望着天出神。
耶律彥歌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施施然在她身邊坐下,與她一同望着天空。
李娴覺得累,連開口敷衍兩句的心都沒有,既然耶律彥歌也沒什麼逾矩的行為,她也全當這個人不存在。
耶律彥歌坐了半晌不見李娴有動靜,靠過去順着她的視線觀張望道:“你看到什麼了?”
李娴擡手推開他的頭:“你能不能好好坐着?”
“好好坐着你就不理我。”耶律彥歌笑着拉開她的手,有意無意地握着不放。
“我就想安靜坐一會兒。”李娴盡量不着痕迹地用力抽出手,往旁邊挪了挪。
“累了?”耶律彥歌撚了撚手指,李娴的手上有薄薄的繭,骨骼纖細,像小鷹的爪,柔弱又鋒利。
“還行。”李娴坐直身子看着他,“都在忙着準備回程,你怎麼如此悠閑?”
“有什麼好收拾的?”耶律彥歌狡黠道,“不如你跟我現在就回去,我帶你去喝喝酒聽聽曲,不比呆在這裡有意思?”
李娴見鬼一樣看着他:“你說真的?”
耶律彥歌一臉嚴肅地點點頭,突然又笑起來:“我知道你不敢。”
“不用激我,确實是不敢。”李娴轉頭不理他,繼續望着天。
耶律彥歌歎氣:“無聊。”
“人在屋檐下。”李娴起身理了理衣袍,“我得去當差了,公子自便。”
耶律彥歌仰天長歎:“你還真是無聊,跟這個地方一樣無聊。”
李娴失笑:“你說話小心些,舉頭三尺有神明,小心祖宗們降雷劈你。”
耶律彥歌聞言也笑了,意味深長道:“有劈我的功夫,還不如好好管管他們的後人呢。你不用擔心,論哪頭都輪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