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想又覺得此中怕是大有深意。她需去探個明白。
李娴剛走到門口,便被那個穿元寶花紋綢衫的男人伸手攔住,皮笑肉不笑地問:“敢問小哥有何貴幹?”
“我找人。”李娴道。
“到我們這兒來的,可都是找人。”男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幾遍,閱人無數的經驗告訴他,這不是客人。
“我來找我們家公子,就是剛才進去的那位。”李娴從懷裡摸出剛才買的書,在男人面前晃了晃,“有要緊東西給他。”
那男人伸手去拿,卻被李娴擋開,呵斥道:“大膽!我們府上機要之事,豈是你能随意觸碰的?”
李娴在官場混了這些日子,那些大人上官們唬人的氣勢學了個十足十。這話一出口,倒是真把那男人鎮住了。
京城這個地方,一個人的身份真不能輕易下結論,各方大人物彙聚于此,必須謹慎,不然一不當心得罪了人,挨頓打罵是小,丢了性命就不劃算了。他見這小哥也不像來鬧事的,便悻悻地放行。
李娴第二次進這種地方,卻是頭一次單獨進來。她四處張望着,尋找賀雲洲的身影。
樓中彌漫着濃郁的甜香味,偏廳裡樂伎們絲竹彈奏着有些旖旎的曲子。莺莺燕燕嬌聲俏語,滿眼的缤紛色彩。李娴正覺得有些眼花,想打聽賀雲洲的去處,隻聽得樓上一陣清脆笑聲,樓梯盡頭的晶瑩珠簾晃動,賀雲洲摟着一個穿着紫色輕紗的女子從簾後出來。經過樓梯口,他的視線有意無意掃過樓下,李娴忙閃躲在一旁的柱子後,也不确定是不是被他看見。
隻見賀雲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紫衣女子偎在他懷中,含羞帶怯,慵懶的發髻上簪着支珍珠流蘇步搖,不留心那流蘇纏在發絲上,賀雲洲幫她解開,手法認真又溫柔。這其間,他仿佛在女子耳邊說了什麼,那女子笑着作勢要用手裡的團扇去拍他,倒被他握住手腕,并肩往走廊深處去了。
李娴毫不猶豫地往樓上跟去,隻是走廊裡空蕩蕩已經不見兩人的身影。兩邊房門都關着,需要貼在門上才能聽見裡面的動靜。她試探着往裡走,打算先摸清環境再來盤算如何找人。
她剛走到走廊中間,旁邊一扇門忽然打開,紫衣女子站在門口,俏麗的瓜子臉上,一雙鳳目眼波流轉,眉心貼着金箔花钿,唇上塗了鮮紅的胭脂,嬌豔欲滴。她跨出門檻,發髻上的珍珠步搖輕輕晃動,李娴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已經笑着迎上來,纖纖素手搭在李娴肩上,嬌聲道:“喲,哪家的小哥,以前沒見過呀!”
李娴幹巴巴地笑了笑,想不動聲色從她手下溜走,誰知看似被輕輕搭着肩膀,她卻掙脫不開。
紫衣女子并不在意她的動作,伸手攬了她的肩膀,帶着她往走廊深處去。
“姐姐,我是來找人的!”李娴掙紮着要退出去,“大概是我看錯了,這就告辭!”
“來都來了。”紫衣女子和李娴差不多的身量,力氣卻比她大了不止一點,“跟着姐姐走吧,你吃不了虧。”
那走廊并不長,兩邊的門窗都是一個式樣,紅燈照耀下有些迷離。樓下的喧嚣和樂曲隻能隐約聽到,仿佛已經相隔很遠。
紫衣女子推開旁邊一扇門,一把将李娴推進去。李娴一個踉跄,還沒站穩就聽身後的門已經關上了。她擡頭一看,發現賀雲洲坐在珠簾後,正悠閑地喝茶。
紫衣女子過來,在李娴耳邊輕笑道:“怎麼樣,說了跟姐姐走不吃虧吧?”
李娴有些迷茫,看看賀雲洲,又看看身邊的紫衣女子,片刻之後才明白,這紫衣女子也是他手下的人。
如此說來,之前她跟着耶律彥歌來萬花樓的事,隻怕賀雲洲也是知道的。誰會想到賀雲洲的耳目真真是遍布三教九流?
不過眼下最大的危機,是她的好奇心又泛濫了,跟之前在洛州撞破秦離憂夜訪一樣,這次不知道要怎樣被罰。
“公子,我隻是在街上碰巧遇到公子,不是故意跟蹤的。”李娴心虛地辯解。
屋裡一陣沉默,隻聽見窗外雨聲。雨點滴滴答答打在屋頂,李娴聽着倒像一錘一錘砸在自己胸口。她還清晰記得那天晚上,秦離憂扼着她脖子的時候,賀雲洲站在窗内看着她的冰冷眼神。
這時候若賀雲洲大發雷霆倒好了,現在像是風雨來臨前的甯靜。
賀雲洲忽然笑着說:“就是故意讓你跟過來的。”
“啊?”李娴險些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