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了話頭,神情怪異地看了顧景淵一眼。
“以為什麼?以為我在酒中下了毒藥?”
顧景淵深谙她話中意思,嗤笑一聲,“你個小丫頭,怎麼隻長年紀不長腦子?”
“你……”
小荷氣極,卻不得不忍耐下來,雖然她有小姐庇護,可他畢竟是三皇子,真要惹惱了他,麻煩可就大了。
陸清鵲制止了她的話,“小荷,我們走罷。”
*
從醉仙樓走出來時,街上人明顯少了很多,夜色加深,皓月當空,繁星點點。
陸清鵲搓着手坐上馬車,小荷緊跟着她也登了上去。
陸清鵲有心考驗小荷,“我們今晚這麼晚才回府,老爺夫人問起來,你要怎麼說?”
小荷:“小姐,您叫我怎麼說,我便怎麼說。”
陸清鵲笑道,“今晚我們走了很遠,吃了不少吃食,還赢回來一隻花燈。”
小荷:“好,就聽小姐的。”
過了一會兒,她又擔心道,“小姐,現在你身體如何了?”
陸清鵲胸口處疼痛已減輕很多,安慰小荷道,“已經無大礙了,不必擔心。”
“哎,那可不行。回府我給你熬一鍋補湯,你好好喝下去,明天就好了。”
“今日已經太晚,回去早早歇着吧,不必熬湯了。”
小荷沒應聲。
外面天寒地凍,小荷掀開窗戶簾子看了一會兒,忽然歎口氣。
“小姐,你還記得幾個月之前我們剛見面嗎?”
陸清鵲一怔,回想片刻,點點頭,“記得,怎麼了?”
“那回我好幾天沒吃飯,肚子餓極了,好不容易得了一塊餅子,又被一群流浪兒搶走了,還狠狠打我一頓。是你救了我,給我買東西吃,還帶我回府,讓我有一個落腳之處。”
小荷聲音低了下來,“小姐,你知道嗎?從那時起,我在心底就暗暗發誓,從今往後,我就跟定了你,無論刀山火海,小姐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陸清鵲瞧着眼前這個樣貌嬌憨性格潑辣的小丫頭,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頭頂雜亂的頭發。
“小荷,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你以後還要嫁人,還會有自己幸福的家庭,可不能一直跟着我。”
“哼,嫁人有什麼好?哪裡比得過跟着小姐?再說,我還要看着小姐風風光光嫁人呢!到時候我一定給您準備最精美最好的嫁妝。”
陸清鵲低頭笑笑,不知為什麼又想起了顧景淵,“我現在還不想這些,我身為朝廷官員,凡事以國事為重。”
意識到話頭被扯遠的小荷忙将話頭轉了回來,“小姐,有一次老爺說我越來越像你了,還說仆人随主人,可把我高興了好幾天。”
小荷還是一副孩子氣,高興起來忍不住眉飛色舞的樣子叫陸清鵲看了也不自覺跟着笑起來。
“小姐,今晚我看到你身體不舒服,心裡也難受極了,總想為你做些什麼,可你卻總讓我多休息一會兒,我怎麼能休息得好呢?”
陸清鵲忽然明白了她轉了一大圈的用意,隻不過是想真心為她做些什麼而已。
她欣慰笑笑,“好,今晚就吩咐你為我熬一鍋補湯,我要喝。”
“遵命!”小荷眉眼帶笑應道。
*
陸府靜悄悄的,草木在夜色中顯出一片片的黑色,随風輕輕擺動。
陸世林和桑榆心的房間燈火還幽幽燃着,透過窗紙映出一團暖色。
房間内桑榆心為陸世林揉着肩膀,“阿鵲出去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怎麼,夫人着急了?”陸世林坐于書案旁,一邊看着文書,一邊随口道。
最近戶部裡事務繁多,又因為不久之後動身去往南方,他要将所有事務一一安排妥當。
桑榆心:“也不全是,阿鵲身體欠安,總想着給她補一補。這麼冷的天氣外出,擔心她會受風寒。”
“哎呀,夫人,阿鵲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會自己照顧自己的。”
“你們男人粗枝大葉的知道什麼?阿鵲再怎麼說也是一個姑娘,身子骨本來就不比男兒,哪裡能這麼折騰?”
想到今日火場之事,她心裡泛着酸澀。
“老爺,今日若不是阿鵲,我們兩人恐怕難以逃出火場。”
陸世林聽完,放下手中文書,點頭應和道,“是啊,阿鵲這孩子心地善良,又膽大心細。我作為她的叔父都自愧不如,慚愧啊,沒成想還要讓我的侄女兒搭救。”
桑榆心坐了下來,柔聲道,“老爺,我心底始終将阿鵲當成自己的女兒一般,自從第一眼見她,我越來越喜歡她,今日她明明可以自己早早逃出去的,卻又深入内室搭救我。我這心啊,既感動又心疼。”
“夫人,我何嘗不是将她當做女兒一樣栽培?她本來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年輕時被自己哥哥嫂嫂照拂,他們去世後,阿鵲又陪伴在我們身邊,讓我得以盡盡心,怎能不好好待她啊?”
桑榆心又開始捏起陸世林的肩膀,一下一下或輕或重,“老爺,到現在我都不知那三皇子對阿鵲到底是何心意。若說他同她人訂了親,可今日又重返火場救她,可他心裡要是有她,為何……哎”
桑榆心歎了口氣,心底又開始心疼陸清鵲了。
陸世林擡手放到自己肩膀上,輕輕握住夫人的手,“夫人,阿鵲有她自己的選擇,我們隻要遵從她的心意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