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中的分字正是晝夜平分之意,過了春分就意味着日子開始漸漸長起來,雨水也多了。金陵自古有春分放風筝的習俗,明日是春分,今天就有零星的幾個風筝挂在天上,韓漪多瞧了幾眼。
“樹,你在嗎?”韓漪下馬急匆匆的跑到那棵樹旁,“樹?樹?”
“是你們…咳咳…讓我走個痛快吧…”,年老的事物都一樣,像人,跟垂墜的向日葵一樣,在等寒霜,霜落過後化為黃土。
天上雲層不算厚,看來要今天很難拿到雷擊的棗木了,韓漪的臉上盯着天上的雲,一張臉慢慢染上憂色,許途之一笑,從馬背上拿出兩柄劍重重敲擊摩擦,一瞬間許途之化身能操控雷電的英雄,風撫摸他的臉,多堅毅的眼神,真正的英雄是笑着迎接雷霆的人。韓漪想起曾在父親庫房裡舞劍玩,劍重到自己根本揮不出去,而此時竟成了許途之手裡的玩具。
風越來越大,雲越聚越多,許途之仍在擊打,每擊一下劍之間迸裂出藍色的火焰,許途之看時機差不多,将劍連着棗木扔在那棵大樹下,拉着韓漪的手向農戶的家裡跑去。雷霆來得極快像是天神的大怒,刹那間那棵樹就被劈成焦土,可怒在何處呢?難道因為一個凡人操控了雷電嗎?錯了,神仙是沒有情感的。
“沒事吧”,許途之轉向韓漪,韓漪無事,她想的是:你怎麼可以以身引雷,萬一……可她卻隻淡淡說了句無事。
“怎麼樣?”韓漪被問得不明所以,看着許途之一臉傲嬌又忍住不發的表情才明白,炫耀自己今日的聰慧。
“以性命引雷并不值得。”
“我知道,沒有把握我不會這麼做。”許途之知道韓漪的意思,可這件事需要人做,難道要讓陳廣、吳勝為自己涉險嗎?難道還能找别人做嗎?身為甯遠侯,自己是最合适的人。
烏雲轉瞬消散,那場雷電仿佛沒有發生,除了燒焦的樹别無證據。“走吧,我們去取棗木。”許途之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韓漪提前将病人們安置在一處,卯時天還未亮。盡管韓漪動作很輕,聰兒娘還是醒了,韓漪将食指放在唇間,示意不要叫醒聰兒,聰兒是染病的最後一人,病症最輕。韓漪将準備好的棗木條繞聰兒的四肢、心口關鍵穴位一一灸過,雙手合掌助推三焦俞、心腧、肺腧、風門,聰兒咳出一口黑血餘毒就是消了。韓漪動作很快,半個時辰灸了十人,還剩下二十人。按理說這不應該是個體力活,但韓漪覺得自己額前腦後全是熱汗,摸摸頭原是發燒了,想來是昨日吹風着了寒。
“喝口水吧”,原來是許途之,韓漪臉色不太好,“你怎麼了?”
“無事,風寒而已。”韓漪喝完水用袖子匆匆擦嘴,隻剩半個時辰了,必須将卯時的少陽之氣引出。韓漪瞧着許途之突然有了主意,“隻剩半個時辰了,我一人恐怕來不及,我需要你幫我推引穴位”,韓漪發着燒面色蒼白。“好。”韓漪負責用棗木砭石灸穴位,許途之則學着韓漪推引穴位待病人咳出血之後喂藥。
“謝天謝地,趕在辰時前了”,韓漪看着病人都已服藥睡下,拉拉許途之的衣袖,“走吧。”
韓漪咳嗽有些重,方才醫病時不覺,出了門止不住,清晨帶着露水時最冷,韓漪攏攏褙子。
“姐姐”,韓漪聽見有人叫,“原來是聰兒,聰兒乖,趕緊回去找阿娘睡吧”,韓漪摸摸孩子的頭,說的話輕輕的,風一吹就聽不見了。
“娘讓我來的,娘說我唱歌好聽,我給你唱幾句吧”,看着這麼溫柔的姐姐聰兒竟然有點羞澀,“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棂啊……”,聰兒忘了詞不好意思地笑笑,“姐姐這是娘家鄉的歌,我跟着娘學會了再唱給你聽。”
“好,趕緊回去吧,跟你娘說謝謝她。”韓漪朝着聰兒揮手,看着他走進去。
“起風了,回吧。”許途之扶着韓漪上馬,韓漪坐定,“誰家的風鈴在響,真好聽。”
“角調,和聰兒哼的歌倒相配。”許途之也騎上馬。
二人慢慢登登地你一言我一句,倒不覺得清晨孤清,這風鈴聲越來越大,卷起一股妖風,卷起屋檐上的茅草,馬兒受了驚不斷嘶鳴,許途之和韓漪好不容易将馬穩住。登時,天光乍亮,泛出青色的光芒,風鈴聲随着青光出現消失,僅一瞬,風停了。
“恭喜尊上,喜得首音。”不顔卯時就感受到伏羲琴的異動,守在此處,剛剛伏羲琴突然閃爍青色光芒,自己憑空長出一條弦。
“這個韓漪還真有點本事。”不顔心想不愧是匙。
“那尊上,下一步……”無廿等着下一步的指使。
“不急,你們去魔族盯着衛蘇,别讓他發現我在人族。”衛蘇護着不顔成為魔尊,成為魔族長老,對于不顔教導嚴格,算得上不顔的師父。不過不顔和衛蘇政見不合,不顔一心想帶着魔族來中原生活,前世受盡苦楚帶着恨意堕魔,又憑什麼一直忍辱負重;衛蘇則一直搖擺不定,但對不顔做的事也未曾阻撓。
不顔收起回憶,既然做了選擇,既然還有放不下的仇恨,那就繼續下去,路是自己選的,他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