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孝帝先是掩飾,“怎麼會,皇弟說得哪裡話”,話畢便反應過來,“你怎麼會知道?”
庸王胸中有把握,拿出暗哨吹響,一時間數百禁軍便将大殿圍了起來,鐵制铠甲在燭火中閃着冰冷的光,燭火隻能照出鐵甲的一部分,卻照不亮手足同心。
“從小到大,父王母後都偏愛你,你到底有什麼了不起,書術騎射皆不如我,憑什麼你當皇帝?”庸王心中積郁多年,如今終于能一吐為快,他不在乎這番話又沒有人聽,重要的是這天子之位終于是自己坐了,從前那個不被父母看好的皇子坐上了皇位。
“你我一母所生,我從來沒想過你會這麼想,為什麼我們非要争這個皇位,其他皇子皆因這把椅子而死,你我也非得鬧個你死我活嗎?”惠孝帝喊得聲嘶力竭。
庸王并不買他的賬,“你如果真心待我如親弟弟,剛才又怎麼會丢下我一人?”惠孝帝不說話了,“你隻是愛你自己和你以為的善心。一邊高呼不必為皇位拼命,這位子誰做都可以,一邊舍棄我換一個你的盛世。”
哥哥啊哥哥,你不會知道如果你拉着我一起跑,這禁軍還是你這皇帝的守護神。
“來人,把吳祯這個逆賊給我拿下”,庸王下令衆人正欲将惠孝帝壓下。
外面打鬥聲愈大,屬下報庸王:“殿下,周征率兵前來,馬上就要打進來了。”庸王頓足,“北戎這些人真是什麼用都沒有,來人,迎戰!”
吳祯見一行人顧不上自己從後門偷偷逃了出去,雪深,路不好走,瞧不清遠處的路,王公公攙着皇帝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外走。
宮裡當下打亂了,太監宮女都收拾東西亂跑,吵吵鬧鬧地,這個時候也沒人當吳祯是個皇帝。大難臨頭,得先活下去,才能看看明天的天下姓甚名誰。
吳祯當上天子便醉心丹藥術法,一心求仙,吃得身體大不如前,沒走幾步便要停下歇歇。吳祯突然擡起頭看向王公公,咳了幾聲,“你也走吧,朕這兒也沒什麼好處給你了。”
“奴才是看着皇上長大的,皇上的秉□□才最了解,奴才不生不育,說句僭越的話,早把皇上當親兒子了。”王公公年紀大了,現下又是這副場景一時間老淚縱橫。
皇帝沒說話,繼續往前走。
數百禁軍根本不是周家軍的對手,周征押解庸王下了獄诏。
皇帝被衆人擁着站起身走向門口,披上最暖和柔軟的狐裘,皇帝的步伐一頓把昨夜披在身上的外衣披與王公公,“厚葬了吧。”帝王的腳步不能停,除非死亡來臨。
“微臣參見陛下”,周征迎上皇帝,“臣救駕來遲,請陛下賜罪。”
惠孝帝咳得厲害,沒等說什麼話便暈倒在地。太醫想了能想的辦法,緩了三兩日皇帝的病情還不見好轉。
除夕夜周家兄妹因為擔心父親,一直守夜到天明。周征近幾日很少回家,日日守在宮裡等着皇帝召見,北戎假意投誠,近幾個月陸續有軍隊僞裝成商隊潛入汴京,李瑾因為和北戎聯手已被下了獄,整個朝堂可用之人便隻有周征一黨。
“爹,你終于回來了,娘做了好些吃的。”周頤清拉着父親的手,把人拉進屋裡。周征看着眼前的飯菜,“怎麼今日是夫人親自下廚?”
“娘說最近不太平,下人們都不願待在京裡,索性給了些盤纏将家裡的下人都遣散了,日後穩定了再收些人進來。”周頤清一邊吃着,嘴也沒停。
家裡沒了傭人,重擔都落在周夫人和周頤清身上,葉萱甘之如饴,經曆了這場風波,老夫人終于能真心地接受自己。
蕙兒一直都是貼身丫鬟沒幹過這些粗活雜活,周頤清隻得幫忙,從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如今也要學着洗衣做飯。冬日裡的水冷得能将寒意浸入骨子裡,周頤清的手早凍紅了,蕙兒也沒好到哪裡去。
許途之剛踏進裡院便看見這一幕,兩人各逮住一邊衣角用力擰衣服上的水,看着用了十分的力,衣服卻不見幹爽。
許途之走上前,說出的話變成斷斷續續的白氣消散在寒日裡,“小姐,我來吧。”拿過二人手中的衣服,使了些力氣把剩下的衣服一一擰幹晾好。
進到屋裡,許途之又用冷水澆着給周頤清洗了手,這樣洗着手方能慢慢适應熱水的溫度,不會落下病根。那日後,周頤清再沒洗過衣服,衣簍裡剛攢些衣服第二日就被人洗了出去。
這日,宮裡鬧哄哄的,太醫湊在皇帝寝宮想辦法,皇帝身體太差又染了風寒,開始咳血。周遠道每日跟着父親守在宮裡,恐怕就在這一兩日了。
皇帝召了周征和周遠道進了寝宮,“朕恐怕就在今日了”,說完咳了許久帕子上見了紅,好不容易正了正聲音開口,“朕膝下無子,可大楚不能一日無君”,說得激動皇帝又開始咳起來,“庸王是朕的胞弟,才學不必說,也有些雄韬大略,便立庸王為新帝”,說完掙紮着還想說些什麼,最終是沒說出口。
“陛下薨了!”太醫驚恐地宣告,衆人長跪。
簾後之人看衆人反應,将袖子一拂便消失了。
不過一月,整個大楚就易了主,改了年号為盛元,新帝登基也須去社稷壇祭拜。社稷壇一月間不隻見證了先帝的美好祈願,現又迎接它新的虔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