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雲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是林耀發來的短信。他點開圖片——丁依依和一個高年級的男生站在聖誕樹下，那男生把她的手攏在掌心裡，兩人對望的眼神是那樣深情。

下面是林耀的文字補充說明：剛剛經過拍到的，真巧。

“誰啊？”方北湊過腦袋來——他與簡雲從來就沒有隐私可言，從小時候的日記到長大後的手機信息，想看就看，從不隐瞞。

“沒什麼，學生會的通知。”簡雲趕忙鎖屏，把手機揣回口袋裡，沖方北笑了笑：“說不定是她父母忽然有應酬，要把她帶在身邊；也有可能是不放心她去那麼遠的地方玩。”

“也是，她家教是挺嚴的……”方北思索，忽然一拍大腿，“本來是因為她爸媽今天出差，所以她才能和我出去。肯定是她爸媽臨時取消了，所以她出不來了！”

簡雲默默在心裡給這個無敵大戀愛腦點了個贊，嘴上卻附和：“應該就是這樣。”

“肯定是這樣！”方北立刻恢複了光彩，拿出手機迅速行動，“我問問她明天能不能出來，不能的話我就把禮物送到她家。”

冬夜的氣溫忽然下降，簡雲的身體也一點點跟着冷了下來。星星點點的雪從空中飄落，潔白無瑕。

周末過後，簡雲又恢複了和方北共同上學回家的日子，隻是半路會多出一個丁依依與他們同行一程。

“放學我在你們班門口等你。”方北照例和丁依依說。

“不用啦，晚上媽媽來接我。”丁依依笑得甜美，“我們明早見。”

方北有些失落，但仍點點頭：“那好，明天見。”

“謝謝你的聖誕禮物。”丁依依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鍊，眨了眨眼。

方北立刻露出笑容，也擡手晃了晃同款的手鍊，“你喜歡就好，快去吧，别遲到。”

雖然隻是一瞬，簡雲卻已經看清楚——方北和丁依依手上的手鍊，和自己頸間的項鍊，都是同一個品牌。他攥緊拳頭，忽然覺得自己和項鍊一樣，都隻是一個附贈品。

沒有人心甘情願做一個附屬品。簡雲更不會。

他與方北在教室門口道别，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輕快的腳步向每一個人傳達出他的雀躍。一個熱戀中的人應該有的雀躍。

簡雲掏出手機，給林耀發信息：鑰匙我放門口花盆下面了，和樊策說一聲。

林耀很快回複“OK”，簡雲回了一句“謝謝”，轉身進入教室。

一天正課，簡雲卻無心聽講，課本上罕見地空蕩。一直到下課，他收到來自方北的信息：“下課了嗎？我來找你。”

他收拾好書包，果然看見方北已經倚在走廊欄杆上等候。時值雪後黃昏，輕薄的日光灑在方北臉上，勾勒出他英挺的鼻梁。

簡雲支着下巴，定定凝望窗外的方北。

他好像又有了些變化。時光不知不覺間打磨出他臉龐的棱角，從前顯而易見的喜怒哀樂也收斂進他的一個皺眉、一個抿唇裡。他少了幾分兒時的張狂，卻更加沉澱出少年應有的味道。

似乎感應到簡雲的目光，方北忽然擡頭，沖他揚起嘴角，歪了歪頭：“看什麼呢？走啊。”

簡雲撿回漏了幾拍的心跳，背上書包，用玩笑遮掩心事：“看你帥。”

“我都帥了十幾年了，還沒習慣啊？”方北攬過簡雲肩膀，另一隻手炫耀似地拿起一個禮盒——紅綠條紋的金屬彩紙包裹着圓球形的物體，綁在頂端的金色絲帶閃爍出廉價的光芒——和簡雲在商業街的小攤上看到的蘋果一模一樣。

“依依親手包的，好看吧？”方北笑着炫耀。

簡雲沉默一刻，點點頭：“嗯，好看。”

方北沒能得到意料之中的調侃，側頭看向簡雲，清了清嗓子：“最近一直忙着戀愛，都沒時間和你玩了，是兄弟的錯。今晚想去哪兒嗨一下？我全包。”

錯誤的路徑卻得出了幾乎接近真相的結論，簡雲心底苦笑，面上卻淡淡道：“你知道就行。看在你誠心認錯的份上，陪我去學生會找份資料，就當你贖罪了。”

男生之間的友情簡單至極，三言兩語就能打破連月的僵局。這幾個月簡雲的躲避和冷漠方北都看在眼裡，一是沉溺戀愛無暇顧及，二是不知怎麼開口。如今冰釋前嫌，方北自然欣然接受：“沒問題，小事一樁。”

簡雲和方北來到教學樓四層，簡雲從口袋裡摸出鑰匙，打開學生會辦公室的門。

他的手心冒汗，手指冰涼，試了幾次才把門打開。

“是什麼資料？我也幫你找找。”方北積極表現。

“校慶快到了，校刊想找曆屆大事記錄，寫一篇報道。”即使是微不足道的謊話，簡雲也編得滴水不漏。他隻能在靠門的書架上翻找，一邊對方北說：“你去裡面的檔案室找找。”

方北應聲，徑直往房間深處走去。

簡雲的心跳如鼓，幾乎快到嗓子眼。他的視線緊緊盯在一排排文件夾上，不敢去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依依……你們在幹什麼？”方北顫抖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來。

“方北？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丁依依的聲音。

簡雲深吸一口氣，快步走向檔案室。越過方北的肩膀，他看到丁依依站在一個高大男生的身後。她的臉色绯紅，原本束在腦後的清爽馬尾此刻有些淩亂地披在肩上。

“怎麼了？”簡雲努力壓抑住聲音裡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緊張的顫抖。

沒有人說話，回答他的隻有方北狠狠揮向男生的拳頭。那男生反應很快，擡手抓住他的手腕甩開，方北眼底怒火更盛，正要再揮拳打過去，就聽丁依依喊：“夠了！别在這裡鬧！”

簡雲看到方北先是動作一頓，然後緩緩放下，他全身顫抖着，然後把手裡的蘋果狠狠扔在地上，轉身沖了出去。

簡雲轉身去追，卻被丁依依拽住。他回頭，對上丁依依楚楚可憐的目光：“簡會長，你别誤會，我和學長是在這裡找校慶的資料……可不可以不要告訴别人。”

簡雲厭惡至極，狠狠甩開她的手：“管好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