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不情不願地把剛抽了半截的煙滅在煙灰缸裡,不緊不慢地踱步到衛生間門口靠着,等簡雲擡起頭,遞過一張濕巾:“不是感冒?怎麼還吐了?”
身後的白斂也趕了過來,拉住方北的手,還不忘關心簡雲:“簡哥你還好吧?你想吃點什麼,我去做點給你吃。我廚藝還不錯呢,北哥你說是不是?”
“滾!”
簡雲狠狠吐出一個字,隻覺得更加惡心。他氣得臉色發白,可眼圈卻紅了。
簡雲生氣是意料之中,可他流淚卻是方北沒想到的。方北沉默片刻,轉頭說:“我還沒吃早飯,你看着做點二,在樓下等我。”
白斂原本泫然欲泣的表情立刻收起,乖乖應了一聲轉頭走了。
方北回身,扶着簡雲躺回床上。這樣親昵而溫柔的□□接觸讓他渾身毛孔都散發着不适。見簡雲躺好,方北松了口氣,轉身拿了一摞文件拽了把椅子往床邊一坐,剛翻開一個文件夾要提問,就聽到吳老爺子的聲音冷冷地在身後響起:“小北,你可真會疼老婆啊。”
方北聞言,一臉尴尬捧着文件夾愣在那裡,一時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不知如何回答。
簡雲歎了口氣——替方北解圍已經成為刻在基因裡的本能,他勉強笑道:“吳爺爺,我好多了,就是想喝您做的藥膳粥。您受累給我做一碗,等我好了一定去看您。”
吳老爺子重重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麼,轉身下樓。
卧室一片靜寂,方北手裡捏着文件夾,不知道還要不要問。
“說吧,哪個項目?”簡雲開口,聲音低而疲憊。
方北見狀,索性也不再猶豫,打開文件夾一條條問了過去。
簡雲聲音不大,講得卻條理分明,三言兩語就說得明白。趁着方北此刻不反感,簡雲也詳細介紹了一些公司的現狀和需要注意的幾個董事。
方北是金融專業本碩,就算留學時找了無數代寫代考,好歹也留了點兒底子。雖然這些日子以來方北對簡雲恨不得扒皮抽筋,但到底還是有十多年的默契。方北抽出鋼筆來依簡雲所言一一批示簽字,再回過神來已有一半文件過了手。
敲門聲突兀響起打斷二人讨論,聽到方北說“進來”後,保姆開門,白斂則端着兩碗粥來到床前。
白斂将餐盤放下,端起其中一碗,舀了一勺喂到方北嘴邊,滿臉心疼:“北哥最近好辛苦啊,人都熬瘦了。”
方北一心撲在文件上沒多理會,張嘴就着白斂的手喝了一口粥,擡頭正要問簡雲時注意到他難看得可以貼在門上辟邪的臉色,清咳一聲問:“用不用我喂你?”
要不是沒什麼力氣,簡雲大概要氣得笑出聲來。這兩個人旁若無人地當着自己面秀恩愛,還顧得上講禮貌。他閉上了眼,翻過身去:“我累了,你們要做什麼就出去做。”
簡雲的疲憊從骨髓滲到四肢百骸,方北不願去看。他轉頭,對上白斂眼底的驕傲——那是屬于勝者對敗者的不屑和親密。
似乎自己身邊的所有情人對簡雲都是這樣的姿态——象征性的禮貌和敷衍,習慣性的無視和看低,還有炫耀性的好奇和嘲諷。
方北沒由來地煩躁,擡手掐了掐眉心:“你先走吧,我還要忙。”
白斂立刻不樂意,沒應聲。
方北拿出手機又轉了一筆錢過去,耐着性子放柔聲音:“你累一早上了,讓司機帶你去逛逛街,買身新衣服,明天我帶你去和鄭導吃飯。”
白斂這才眉開眼笑,和簡雲連招呼都沒打,匆匆離開了。
真是報應。
簡雲本想眼不見心不煩,可不遠處一人撒嬌一人哄的戲碼仍舊在他耳朵裡上演。方北對待情人從不缺乏耐心,出手闊綽的富二代又能在生活中體貼周全,自然有成群結隊的花蝴蝶上來貼。
他已經懶得去分辨這兩人到底是不是故意,隻覺得自己機關算盡也就隻配這樣的因果報應。
“吃點兒東西。”方北的聲音有些生硬,在身後響起。
簡雲翻身,看到方北端起粥來舀了一勺吹涼,正往自己嘴邊遞。他愣了片刻,有些木然地含住瓷勺。剛煮好的粥帶着藥材的香氣,入口軟糯。簡雲想要開口說點什麼,卻發現一個字也道不出。他眼淚滾燙,大顆大顆掉進粥裡。
方北不知該做何反應。他沉默着喂粥,隻覺得胳膊不是胳膊手不是手。簡雲吃了半碗就推開了他的手,于是方北就着他剩的半碗吃完。
從小就這樣——簡雲胃口不好,自己運動量又大,所以每次都是簡雲吃不完的都會交給他消滅。
方北從褲兜裡摸出香煙,磕出一根來剛要點上,忽然看到躺在床上的簡雲。他端了煙灰缸走到陽台上,反手關上門。
郊區白日寂靜,樓下街道有穿着精緻的女人在遛毛茸茸的雪白貴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