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的。”白斂聳了聳肩，略微放松了些，“您身上的氣質，倒挺明顯的。”白斂低聲笑了一下，随口道：“可能是職業習慣，喜歡在旁邊觀察人。”

“喜歡觀察人的話……”程疏白沉吟道，“不是作家就是演員，你是哪一個？”

“你可以猜猜看。”白斂笑而不答，盯着遠處散落的賓客，忽然輕聲問：“你有沒有覺得……今天這場婚禮挺像個殺青儀式？”

程疏白側頭看他，眼裡帶了點溫和的笑意：“怎麼說？”

白斂頓了一下，才繼續道：“有的人在這兒放下了執念，有的人在這兒道了别。各自散場，誰都能有個新的開始。”

程疏白靜靜聽完，贊同地輕輕颔首：“你說得對。”

兩人再沒有多言，安靜地坐在最後一排，看着遠處的婚禮現場逐漸喧鬧，儀式即将開始。

白斂心裡有些東西悄悄地松動了，他知道從今天之後，自己可能再不會如此惦記一個遙不可及的人了。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莫名覺得有些輕松。

畢竟，有時候放下一個人，可能隻需要與另一個陌生人聊聊天，說說那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儀式快要開始了，賓客陸陸續續地入座。許婉心端坐在第一排，手緊緊地攥着絲巾，眼圈紅了又紅。

“哎呀……小北呀，從小到大都是作天作地的，我真沒想到他還有再安定下來的一天……”她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抱怨着，“以前總歸覺得他就是長不大，現在才發現，都是我們做父母的舍不得放手。”

方正坐在她身邊，臉色淡淡的，沒有說話，隻是目光落在遠處的婚禮拱門上，神色隐隐透着一絲複雜。

許婉心偏頭看他，忽然聲音帶上了些微顫抖：

“老方，說句你不愛聽的，我以前老擔心小北長大會變得像你一樣，對家裡人都是說一不二的。但現在看到他……我真的放心了。”

方正眉頭一擰，冷哼一聲：“你什麼意思？”

許婉心趕緊擺手：“沒有别的意思呀，就是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挺好，挺好的。”

方正沉默了片刻，目光漸漸柔和了一點，但嘴上仍然強硬：“你看看他現在這樣，家裡的事業一概不管，整天直播遊戲，像什麼樣子！”

“哎呀，你又來了！”許婉心有點激動，手裡的絲巾攥得更緊了，“管什麼事業不事業，隻要他自己開心，我就開心啦。小雲也好好的，我就更開心了。”

她忽然輕輕歎了口氣，眼神柔軟下來：“我們做父母的，說到底，想要的不就是兒女過得好嘛。像我們這樣，什麼都有了，可還不是天天吵架……”

方正神色一怔，似乎被她說中了什麼心思，沉默良久，才有些僵硬地輕咳了一聲：“你少唠叨兩句吧。”

許婉心抹了抹眼淚，不再多言，隻悄悄伸出手，在旁邊握住了方正的手指。

方正微微一頓，沒有抽出來，任由她握着。

陽光柔和地灑下來，落在兩人交疊的手背上，折射出溫暖的光澤。

多年的夫妻，雖然性情仍舊磕磕碰碰，但在這一刻，至少他們都不再執拗地堅持什麼了。

深秋午後的陽光溫柔地灑進房間，窗外枝葉間斑駁的光影随着風輕輕搖晃，映在簡雲潔白的襯衫上，像在描摹一幅光與影的畫。

候場的小房間裡，空氣靜谧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方北站在簡雲面前，眉心微皺，細緻地為他整理着領帶。領帶的絲綢質感在指尖滑過，他動作專注，像在對待什麼珍貴得不得了的東西。

簡雲垂眸看他，眼底不自覺浮起柔軟的光。

方北擡頭時正對上他的視線，嘴角微揚，帶着點調侃：“盯着我看什麼？”

簡雲淡淡笑了：“确認一下，你是不是緊張。”

方北輕哼一聲：“誰緊張了？你當我第一次結婚？”

話一出口，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簡雲挑了挑眉：“的确不是第一次。”

方北“啧”了一聲，擡手輕拍他的領結：“你就非要今天跟我提這些？”

“沒辦法，外面來了太多‘熟人’。”簡雲眸光微閃，“你确定安以哲沒來？”

方北聽到這個名字，笑容立刻斂去幾分，挑眉看他：“你還真惦記上了？”

“随便問問，”簡雲眼底帶了點笑意，“免得到時候我又莫名其妙‘被分手’。”

方北眉頭皺得更深，直接擡手捏了捏他的下巴，目光帶着危險又親昵的意味：“簡雲，你别挑事兒啊，今天我不跟你計較。”

簡雲看他一眼，唇角的弧度更明顯了些，語調淡淡：“還有顧明生，我剛剛看到他了。”

方北嗤笑一聲：“當年是他跟我分的，看我幹嘛？”

“所以我說，”簡雲緩緩湊近了些，聲音很輕，帶了點若有所思，“你不覺得今天這些人，氣氛都有些微妙嗎？”

方北聞言，眸色微沉，沒說話，隻靜靜盯了他兩秒，忽然擡手把簡雲額前的碎發揉亂了，嘴角揚起淡淡的笑：“知道了，以後我讓他們統統離你遠點。”

簡雲低笑一聲：“真幼稚。”

兩人沉默了片刻。

窗外一陣風起，樹葉沙沙作響，秋意漸濃，卻在這間屋子裡留下一片細緻而溫暖的柔軟。

方北盯着簡雲，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沉澱，忽然變得認真起來。他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輕聲開了口：

“謝謝你，從來沒放棄我。”

簡雲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他緩緩擡手，輕輕握住方北手腕，嗓音微啞，卻認真又鄭重：

“謝謝你，回來了。”

那句話輕得像是歎息，卻像一根針刺入方北心底，紮出了輕微卻真切的疼。他沒說話，隻靜靜地與簡雲對視着，呼吸交織。

這條路，他們走得太久、太遠了。

久到幾乎以為再也回不到起點。

可此刻，他們終于站在彼此面前，沒有再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