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定在深秋的午後,陽光穿過雲層灑在草坪上。
迎賓拱門用白玫瑰和綠植裝飾得精緻而溫柔,随風拂動的白色輕紗像一場悠然的夢境。遠處是一片淺金色的樹林,風輕輕掠過,樹葉像是雨點般簌簌飄落,落在賓客的肩頭。
簽到桌前已經擺好了賓客名冊,桌面上是方北和簡雲的一組照片。那些畫面定格着他們從少年到如今的每一個時刻,有過甜蜜,也有過撕扯,但最終還是抵達了今天。
賓客陸續抵達,空氣裡有淺淡的香水味,伴随着竊竊私語和輕笑聲,整個氛圍溫柔而微妙。
丁依依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她穿了一件幹淨利落的淺米色裙子,妝容淡雅又恰到好處,曾經的鄰家少女已經長成了優雅端莊的熟女。她來到簽名桌前,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那本攤開的賓客名冊,指尖停在紙面上半秒,随後輕巧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方北和簡雲。”她輕聲念着這兩個名字,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現,“居然是他們倆走到了最後。”
身後腳步聲傳來,丁依依轉頭,迎上了一道熟悉而陌生的視線——顧明生一襲修身西裝,神色淡淡地站在她身邊,視線同樣落在桌上的照片上。初中時高年級的學長,有過幾面之緣,但不算認識。
“還在留戀嗎?”顧明生聲音平靜,帶着一種了然的疏離感。他聽說過丁依依和方北的故事,算是當年學校裡的熱點八卦。
丁依依愣了片刻,随即自嘲地笑了一聲:“隻是有點好奇。如果當年我沒跟他分手,今天站在這裡,會不會是我?”
顧明生聽完,唇角輕微地揚了一下:“不會的。你我都清楚,他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任何人。”
丁依依眼神釋然,莞爾一笑:“除了簡雲。”
空氣靜默片刻,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
丁依依率先轉身:“走吧,别在這兒堵着了。”
顧明生淡淡“嗯”了一聲,也擡步跟了上去。
婚禮還未正式開始,賓客們三三兩兩,舉着香槟杯小聲聊天。
安以哲沒有急着去人群中社交。他站在草坪邊緣的一棵樹下,半倚着樹幹,微微晃動着杯中酒液。遠處的笑聲和音樂傳來,有種奇妙的疏離感。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一個低沉而有磁性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安以哲轉頭,看到了一位許久未見的故人。
祁深西裝筆挺,袖口的扣子一絲不苟,姿态從容而優雅,舉着酒杯向他示意:“不介意吧?”
安以哲輕輕一笑,示意他随意:“祁老闆怎麼也躲到這兒來了?”
同在英國讀過書的兩位,也曾在聲色場所有過“深入”接觸,不過他們太像,又太不像,所以未曾為彼此停留。
祁深目光投向不遠處正在準備的儀式場地,聲音淡淡的:“不想去湊熱鬧。熱鬧是他們的,我不太合适。”
安以哲沉默了片刻,唇角勾起一點不易察覺的苦笑:“我也不太合适。但邀請函都發來了,不來,顯得我太計較。”
“那你計較嗎?”祁深忽然轉頭問他。
安以哲一愣,随即失笑:“計較過,現在懶得計較了。太累。”
祁深看着他,目光帶着幾分探究:“累倒不像你的作風。”
“可能真的老了。”安以哲擡手揉了揉眉心,語調很輕,“以前總覺得非要争個輸赢。現在才明白,争到最後,赢了也是輸。”
祁深笑了:“天才少年也有老的一天。”
“你呢?”安以哲側頭看他,似笑非笑,“你和那小畫家……沒發生過什麼?”
祁深的笑意淡淡:“我隻是欣賞他。偶爾也會想,如果那時候多管他一點,他或許還能再多活幾年。”
安以哲沉默了片刻,搖搖頭:“你還是和從前一樣自大,祁深。你不是神,無法控制一切。”
祁深低笑一聲,沒有反駁。
他們站在樹蔭下,靜靜望着草坪中央。
賓客們笑着交談,陽光溫暖而不刺眼,每個人似乎都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唯獨他們,站在這場盛大的儀式邊緣,微妙地格格不入。
忽然,不遠處響起了掌聲和歡呼聲,婚禮即将開始。
安以哲擡頭看向逐漸彙聚的人群,眯起眼睛,微微一笑:“走吧,該去看看他們了。”
他們放下酒杯,重新融入賓客們的人潮之中。
過往那些鋒利的角逐、沒出口的執念,終于悄無聲息地,被秋日溫和的陽光所掩蓋。
白斂坐在賓客席的最後一排,穿了一身淺灰色西裝,像是刻意與這場熱鬧的婚禮保持些距離。他有些漫不經心地望着前方熙攘的人群,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膝上的織物,像是在消磨着什麼情緒。
他低頭,揉了揉手指尖,掌心沁出了微薄的汗。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
一道溫和清朗的聲音響起,白斂微微一愣,擡頭看到程疏白正站在他身側,目光柔和,帶着禮貌的詢問。
“啊,沒有,”白斂略帶歉意地挪了挪位置,“您坐。”
程疏白笑了笑,在他旁邊落座,擡頭望着不遠處等待儀式開始的來賓們,忽然開口:“好像你和我一樣,都不太習慣這種場合?”
白斂愣了一下,拽緊了衣角:“很明顯嗎?”
“不明顯。”程疏白聲音溫和,“但總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和這裡不太一樣。”
白斂有些尴尬,摸了摸後腦勺,低低笑了一下:“我确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來了。可能就是……好奇吧。”
“好奇什麼?”
“好奇……”白斂垂下眼睫,輕聲道,“好奇一個人到底得多特别,才能讓方北心甘情願地再跳一次火坑。”
程疏白聞言一愣,随即笑出聲來:“這句話你可千萬别被新郎聽到。”
白斂笑了起來,擡頭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您是來送祝福的?”
程疏白淡淡笑了笑:“算是吧,畢竟見證過他們經曆的一些事。現在看到他們終于能走到一起,我心裡也替他們開心。”
“你是醫生嗎?”白斂忽然問。
“是的。”程疏白看他一眼,帶着點驚訝,“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