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十點半,在文竹将睡不睡,即将進入夢鄉的時候,隔壁房間的門被急促敲響,伴随着何虹充滿了怒氣的聲音:“圖!玉!你是不是動我護膚品了?!”
要怪隻怪他們兩個的房間離得太近,隻有一牆之隔,想不聽到都難。文竹也跟圖玉提過把大房間還給他,物歸原主的事兒,隻是被圖玉否決了。
他當時是怎麼說的來着?哦,文竹想起來了。
圖玉當時滋着一口大白牙:“不換不換,那個房間睡着特别沒安全感,沒我現在這個房間睡得香。”
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是借口,隻是圖玉實在是照顧自己太多了。文竹知道就算自己再提這件事,他也不會松口了,隻好想辦法從别的方面來償還他。
驟然被吵醒,文竹睡意全無,蹑手蹑腳地翻身下床,跑到自己房間的門背後,聽牆角。
隻聽“咯吱”一聲,應該是房間門被打開的聲音,圖玉出來了。
“嘿嘿,我就稍微用了那麼點兒。”
隔着門闆,聲音悶悶的。卻無法掩飾其中的中氣嚴重不足,一聽就是心虛的表現,文竹算是把圖玉這點小脾性給摸得偷偷的了。
要是文竹現在打開門,還能看到圖玉彎着背,如鹌鹑一般,頭低得死死地,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你這叫一點?!”何虹的聲音是文竹從來沒見過的尖銳:“老娘的黑繃帶啊,你知道多少錢嗎?!!!”
看來是很貴了,不然何虹話裡話外,不會這麼痛心。
“還有這面膜,你知道多少錢一片嗎?二十,二十塊錢一片,知道嗎?!”
圖玉是真老實了,明智的選擇不說話,讓他老娘先把怒氣都發洩出來再說。
文竹聽到“咚咚”兩聲悶響,估計是何虹在圖玉頭上拍了兩下。而後,不知道是她累了還是怎麼了,歎息一聲,轉身走了。
圖玉雖然傻,但也沒傻到連他媽還氣着呢都看不出來,連忙跟上,拽住何虹的手:“媽媽,好媽媽,人家錯了嘛。”認錯認得很幹脆。
“我就是看我這臉實在太黑了點,就想着美白一下。”他自己根本就沒什麼護膚品,隻有個何虹給他買的大寶,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隻有冬天他才可能會用一下。
何虹不知道是被他哪句話給打動了,歸根結底也是自己的疏忽,護膚這方面都沒怎麼管過圖玉,任由他野蠻生長,可不是越來越黑嘛。轉過身看着自家大兒子這黝黑的膚色,噗嗤一聲,竟笑了出來。
圖玉暗暗松了一口氣,可算給哄好了。
“确實,你這咋曬這麼黑了,嗯…我等會回去在網上給你買點用吧。”想着自家大兒子終歸是長大了,竟然也開始注意美醜,注重打扮了,何虹很欣慰。
“謝謝媽媽。”文竹隻聽“吧唧”一聲,竟然是圖玉在何虹臉上親了一口。“世上隻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塊寶……”圖玉直接唱起來了。
何虹給了他一拳,“小點聲,小竹該睡了。”嘴上雖嫌棄,心裡卻是很開心的。
文竹回到床上,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羨慕?酸澀?或許都有吧。
羨慕圖玉的家庭氛圍,羨慕他們家的相處模式,這是文竹長這麼大以來,從來沒有擁有過的。
得不到的總是讓人更加惦念些。
想到自己家的氛圍,文竹隻是長長歎息一聲。拿起手機翻了翻,發現劉玲給她發了消息,不用點進去,文竹就能猜出内容。
無非就是“知道了”“你不用管”“我會處理的”,打開聊天框,跟文竹猜測的一字不差。
文竹今天從虞水蘇家回來後就把事情打成文字都發給劉玲了,體檢的錢,看中醫的錢,全都是圖玉一家給墊付的,文竹肯定是要跟劉玲彙報清楚的。
得到的回複一如既往。文竹往上翻了翻,發現她們母女倆的話實在是少,聊天内容不是轉賬,就是好好學習,照顧好自己。再就是文竹彙報圖玉一家又為她做了哪些事,劉玲回複知道了。
兩個人仿佛不是母女,而是沒有什麼感情的機器人。
扪心自問,文竹覺得自己内心深處是很渴望親情的。本來父親就缺失,與母親的相處又這麼冷淡,文竹的性格缺陷就是這樣養成的。
隻是渴望歸一碼,付出實際行動又是一碼事了,她已經養成這樣冷淡的性格,實在難以改變了。
這麼多年都這樣過來了,想要文竹再開口與劉玲親近親近,簡直是難如登天。她們已經過了最好的那個時間了,越長大,越難以啟齒。
如果讓她學着圖玉那樣在劉玲臉上“吧唧”親一口,文竹覺得自己是做不到的,光想一下那場面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文竹搖搖頭,不再去想,越想越多,越想越難受。一路走來,都這樣過來了,往後也就這樣過下去吧,沒什麼不好的。
第二天,文竹按部就班地起床,洗漱。推開門,圖玉就站在她房間門口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