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白泥溝最近的是大風村,村子很小,鮮有人知,雖然離九寨溝景區直線距離不遠,但是中間還是隔了幾座大山,硬是把這村子和景區隔開了。
這路走得人少,所以這條線路上的村子發展不起來也是情有可原。
邵岸開車在村裡繞了一圈,發現村頭到村尾就十分鐘的路程,整個村子就村頭一家小旅館。
于是掉頭回村頭,把那坦克 300緩緩停在那唯一一家小旅館的門口,手刹一拉,邵岸把鑰匙從車上拔下來,熟練地套在食指上轉了一圈,嘴上吹了個口哨:“下車。”
這村裡的小旅館招牌還亮着幽幽黃光,不知道多少年了,上面四個大字在光暈下模糊不清。
檀空下了車,定睛一看,原來名字是歡樂賓館,又字旁故障沒亮燈,乍一看隻覺得是個欠字。
邵岸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從褲兜裡摸了包煙,但沒點,直接往褲包裡揣。
檀空沒忍住問他:“看你拿煙好多次了,你怎麼不抽?”
邵岸一邊走一邊解釋:“我不抽煙。”
檀空覺得稀奇:“不抽煙為啥走哪兒都帶煙?”
邵岸神秘一笑:“煙這種東西,是最低成本的人情世故。”
邵岸看她抱着骨灰壇子四處打量,诶了一聲:“走吧,先進去問問,你看旁邊停那麼多車,應該全是被堵回來的,這旅館那麼小,說不定都住滿了。”
檀空偏了偏頭,這旅館在村子的盡頭,和其他人家隔得稍遠,旁邊還有大片空地,此時空地上停了四五輛車,還有一輛摩托車。
她抱着景雲的骨灰壇子,背着雙肩包,正準備往賓館裡面走,又被邵岸叫住了。
“骨灰盒子抱着幹嘛呢?就放車上呗,這東西你還怕人偷啊?”
說得也是。
檀空重新回頭又把骨灰壇放回後排的桌位上,關上門,擡步就往賓館裡走。
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胖子斜躺在前台桌子後面那小小的空間裡,腳搭在一個獨凳上,最裡面的角落擺了台老式大頭電視機,正在播放抗日片,前台上放了一台小電腦,電腦旁邊沒有任何裝飾物,隻一本老舊台曆獨占鳌頭。
台曆是前年的,上面全是印的泳裝美女照片。
檀空掃了一眼,敲敲桌子,試圖把那睡得呼噜連天的胖子喊醒。但那胖子無動于衷,揮了揮手,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檀空抿着嘴,加大力氣繼續敲,那胖子受不了了,一下靈活地坐起身,眼睛還沒睜開就怒喊道:“敲敲敲,老子說了沒房間了,聽不懂人話?”
檀空也沒發火,情緒穩定地反駁:“你沒說沒房了。”
那胖子站起來正要說什麼,就看見一個男人施施然走進來:“老闆,一間房都沒了?”
胖子翻了個白眼:“沒了沒了,沒房了,前面塌方了,過路的車都來這住了,你看不到我這個爛地方就這麼幾間房,多住一個鬼都住不下。”
這老闆不會說話,出門在外,邵岸也懶得和他計較,隻是轉身朝檀空攤手:“禍不單行,今天隻能委屈你和我睡車上了。”
睡車上其實也沒什麼的,一晚上而已,人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就算是大街上也是睡得的,更何況是車上,還能遮風擋雨。
檀空不是嬌氣又矯情的人,她毫不猶豫點頭,兩個人正準備走出門,就聽見一句字正腔圓的普通話:“等一下。”
在四川,大多數人大多數場合都隻說四川話,不是傲慢,是老一代的本地人很多都不會普通話。
檀空轉過頭,一個女人靠在賓館通向客房轉角的地方。
她腳上踩了雙賓館的一次性拖鞋,穿了條黑色的 kitty 貓卡通睡褲,上身是加絨的牛仔外套,頭發長長披着,似乎才洗完。
她五官大氣,身材高挑,臉上白皙沒化妝,幾根頭發散落在臉頰邊上,妥妥的氛圍感大美女。
見檀空回頭,女人笑了笑,把手上拿着的牙刷舉了舉:“我一個人睡的标間,你可以來跟我一間。”
檀空沒說話,倒是旁邊的邵岸挑了挑眉,語氣罕見地有些不友好:“你誰啊,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有這種愛多管閑事的好心人?”
女人奇怪地看他,不甘示弱回,說話像機關槍似的:“你誰啊?認識我?不知道的以為我刨了你家祖墳呢,對我那麼大敵意,這個世界上現在還有這種為好不得好的白眼狼?”
邵岸被噎得半晌說不出話,女人得意地笑了笑,把視線放在檀空身上:“你說呢,妹妹。我也不是什麼好心人,我有利可圖的。”
她手擡起來沖門外指了指:“我騎摩托,沒想到泥石流了。做這個好人呢,是想搭個車,我去白泥溝,我剛剛在塌方的地方看見你車了,應該是順路的。我觀察過,停這過夜的四五個車上全是大男人,我搭車也不太安全。就你們最合适。”
這個理由能讓人接受。
何況......
女人甩了甩頭發:“再說了,憑我這種長相,沒必要幹燒殺搶掠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吧?”
檀空想了想覺得十分有道理,她看向邵岸,對方張了張口,也沒說出什麼反駁的話。
檀空點頭:“好,你讓我住一晚,明天我們讓你搭車。”
邵岸在旁邊斜眼看她:“我的車,我還沒同意呢,你讓她搭就搭,而且這荒郊野嶺的,冒出來個騎摩托車的女人,你不覺得蹊跷,還敢跟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