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動,人群大躁,侯掌櫃拽着門把手驚叫連連,埋怨黃西銀:“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錢的事!我們贊助五成就五成!我博裕醫館馬上就送過來!”
秋老闆等人也喊道:“我們也馬上送過來。”
黃西銀見衆人都同意了,慌忙道:“我也送!”
聶小裳眉開眼笑:“謝謝啦!送多少錢?”
侯掌櫃道:“……一百兩!”
聶小裳一扭頭,吩咐夥計:“關門。”
侯掌櫃:“哎哎哎哎!你别走!二百兩……二百兩夠不夠?”
聶小裳不回頭,侯掌櫃一想全家老小的性命就值這點錢嗎,真想扇自己一個巴掌,叫道:“五百兩!五百兩總夠了吧!”
聶小裳總算滿意了,回身拱手笑道:“我可說清楚,這五百兩不是用在我身上,城外的病人要吃要喝要看病,哪一樣都用錢,我替他們謝謝各位掌櫃了。”
昨夜,聶小裳與落櫻幹了件以前她們不屑一顧,甚至鄙視的事情。
兩人深夜趁着天黑,從屋頂躍進各家醫館的院子,在每間房内放了三樣東西。
一是一種通體發紅的毒蜈蚣。這種蜈蚣好鑽人的肉身,咬噬之後留下毒液,就會腫起黃豆大的鼓包,立竿見影。
二是悄悄燒了一種叫做臭菘草的東西。這種植物聞起來無甚味道,一旦點燃,就會發出奇臭,比茅房臭上百倍。
三是梨花花粉。那花粉進了眼睛,常刺激眼膜發炎發癢發紅,看上去便是紅通通的。
這裡面都是知識,送完“貨”,聶小裳拍着落櫻的肩感慨:“多虧你了,落神醫。”
以聶落二人的身手,幹這件事簡直是拿宰牛刀殺雞。兩人身穿寬大的黑衣在各處房頂高低縱躍,如履平地。
一個半夜出來解手的醫館夥計撒着尿,朦胧中看見兩隻黑色魅影,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睡迷糊了:“……好大的兩隻蝙蝠……”
剛玩一會兒,三十幾家醫館就拜訪完了,隻剩同花醫館沒去。還沒過夠瘾就結束了,搞得聶小裳意猶未盡。
落櫻臉色卻微微難看,對她這樣的身份,真是既羞恥又難看。
落櫻揚揚下巴,道:“同花醫館?”
聶小裳道:“同花醫館不去。留一支獨苗,讓田蜜芽感受下衆叛親離的感覺,哈哈!”
外頭動靜鬧那麼大,田蜜芽哪有不知的道理。
還在睡夢中的她聽到上百号人的腳步聲前仆後繼往九尺潭跑,震似地動山搖,田蜜芽就知要壞。
她光着一雙玉足、散着一頭烏發從樓上跑下來,問寶應:“外面怎麼了?怎麼了?”
寶應聽他們隔空喊話聽了個大概,向田蜜芽一說,田蜜芽差點踉跄,扶着椅子道:“他們……他們都感染了?……這麼快?”
寶應道:“千真萬确,臉上手上都是麻子,跑過去街上一股腐爛的臭味。”
田蜜芽定了定神,杏目中波光一閃,閃現一絲狠勁,道:“搞不好是九尺潭使的陰招。把門關好,從今天開始,停業,誰都不要出去,看看他們是真病假病。”
寶應道:“以防萬一,我撒些石灰,燒些艾草消毒。”
田蜜芽點點頭,這時,一旁的曹先生湊上來,手裡提着田蜜芽的兩隻小巧的繡鞋,讨好道:“蜜芽,地上涼,把鞋穿上吧。”說着就蹲下身子去抓田蜜芽的腳。
田蜜芽身上隻穿了一件薄紗,胸脯大片的肌膚雪白裸露,雙峰隐約可見,腳踝又細又白,腳指甲上塗了誘人的大紅色,整個人美豔不可方物,怪不得曹先生站在一旁垂涎半日。田蜜芽卻最恨他這副奸猾淫邪的小人模樣。
若不是圖他在驕人巷治病有些名頭,才籠絡至此,憑他那副賊眉鼠眼的樣子和賣主求榮的做派,看着真叫人作嘔。
田蜜芽心煩不已,一腳踢開曹先生:“起開。”拾階上樓。
曹先生摔在寶應面前,臉色尴尬地爬起上半身。
……
各家醫館果然兌現承諾,很快便每家送來五百兩銀子。聶小裳一一收置,記在一個單獨的賬本上,并打算将抗疫所用費用逐項列支,這樣各家捐助的款項查詢去向一目了然,日後也可供知府大人表彰之用。
隻是,能不能等到表彰的那一日,她似乎想得過于長遠了。
即便聶小裳知道此疫歹毒,三日後,瘟疫的感染情況還是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