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彤開始接受新身份、新家庭。
在這個質樸又純粹的時代,她很快融入其中。唯一不習慣的隻有葉家兩口子好到稀罕的感情,這是她不曾見到過的夫妻,除了在影視作品中。
恩愛的父母?有些奇怪。
她覺得自己還需要時間,才能消化這樣熱烈的‘父母愛情’。
但兩口子完全不給機會。
自從醫學奇迹降臨在宋昭彤身上,葉易福樂得見牙不見眼,活像是有狗在追,幹淨利索地卷走了林靜的鋪蓋。
老葉過夠了獨守空房的苦日子,下工回家,愛哭的眼睛直黏着林同志,自認道行高深地遮遮掩掩、推推拉拉,大手拉上了小手。
诶,吃飯呢!
宋昭彤吐出雞骨,眼睛瞥了一眼‘有情飲水飽’的兩口子,好心提醒,“雞爪很入味。”
軟趴趴、糯叽叽、甜甜辣辣的雞爪子,不香嗎?快吃叭!
“好吃!咱閨女的手藝真好啊!”葉易福舉着筷子,比起一個大拇指。
不是大哥,你也沒吃啊!
宋昭彤扯了扯嘴角,勉強原諒睜眼說瞎話的妻女奴,動起手給老爺太太夾菜。還沒獻上殷勤,葉易福的大胳膊刷刷幾下,林靜的飯碗頓時就被安排地滿滿當當。
很好!她是多餘!
宋昭彤雲淡風輕地笑了笑。
“喲,吃着呢?”
門口傳來酸裡酸氣的詢問,不用仔細辨别,也可以聽出來人聲音裡多日奔波的疲憊。
“可舍得回來了!”葉易福用筷子隔空點了點兒子,也陰陽怪氣道。
這次閨女病得急,兩口子心裡沒底,自是希望兒子在家。不指望他操持,隻盼家人在一塊兒,萬事有的商量。
但 ‘八一’各單位都要擁軍優撫,肉聯廠需要保障供應,把供銷科的所有人員都外派到各地收購生豬。
兩口子知道葉韶的情況,咬咬牙,沒有把閨女的事情透露給葉韶夫妻。
前天到供銷社買幹梨花,被兒媳婦周麗娜逮着黑眼圈說事。閨女病好了,他就沒再瞞着,說到傷心處還抹了好一會眼淚。
好在,幹梨花是買回來了。
在兒媳婦那兒把最後一點心酸道盡,這會子再看剛采購生豬回來的兒子,老葉已沒了前幾日見不着人時無處發洩的父愛。
葉易福皺起鼻子,粗糙的大掌扇了扇風,“沒看到都在吃飯呢!一身臭汗走遠點!”
“這不是趕着回來嗎?我連飯也沒吃,正餓着呢!”因為家裡瞞下妹妹的事情,葉韶正堵着一口氣,對老葉起了不滿,埂着脖子抗議。
林靜不贊同地瞪了眼丈夫,随即慈愛地瞅向兒子。
嗯?兒子滾豬圈了?咋一身糞味?
葉韶不知林同志的疑惑,但見老葉在眼刀的威懾下老實了,心裡舒坦,拖了凳子直奔林同志而去。
“阿媽給你留飯,先洗洗、換身衣服吧。”林靜目光慈愛,但聲音明顯有了急色。
“……”葉韶扭頭看向妹妹,“昭昭,你說。”
她能說什麼?
隻能報以同情,然後附議。
“給你留雞爪。”宋昭彤的笑容與林靜一般無二。
葉韶:“……”這是都嫌棄他了?
冷笑兩聲,葉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徒手奪下一個辣雞爪,側身避開攻擊,舉着爪子瘋瘋癫癫跑回了屋。
三人盯着地上路線分明的辣醬汁,拳頭發癢。
21歲的葉韶韶,還是可以揍的。
把自己洗刷幹淨,地闆擦到反光,葉韶韶得到了女同志的投喂、男同志的棒槌。
“嗐、他一定是在嫉妒我。”葉韶捂着腦袋,往嘴裡扒拉飯菜,嘴巴鼓鼓囊囊,還不忘在老葉回房以後小聲蛐蛐。
宋昭彤被他逗得發笑。
而葉韶看着妹妹捧着個搪瓷缸,梨花糖水的熱氣熏得小姑娘面頰微紅,眉眼間沒有他所擔心的病色與沉郁,揪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葉韶直視妹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葉昭昭,你是個優秀的同志,不是某些依附别人向上攀爬的僞君子可以匹配的。我們應該慶幸提前知道他的真面目,沒有被如此品行低劣的惡徒拖入泥沼。”
面對這樣鄭重的哥哥,宋昭彤的眼睛有些幹澀,心口的酸脹更是不可自抑地向外擴散着。
她動了動喉嚨,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