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曬谷場集合。
拔秧苗小隊裡的嬸子們還在議論梨花被欺負,看到昭昭來了,咽了嘴裡的饅頭餅子,你一言我一語關心了起來。
“梨花發了熱,今早倒是好些了。”昭昭也不瞞着這事。
“這小孩子是驚着了啊,要是反複起熱,你得給叫叫魂啊!”
面對熱心腸的陳阿婆,昭昭沒說掃興話,點點頭表示在聽。
盧嬸子啧啧道:“小孩子家家怎麼沒個輕重。”
猛一聽經過,盧嬸子都覺得心驚。
她家孫女也來過田裡端茶送水,天稍冷些,可都是滾燙的熱茶,要是也被宋家那倆小混球推搡一下,可不是玩笑的!
因這事後怕着,盧嬸子昨夜都沒睡好。
和盧嬸子一樣害怕的人也不在少的,畢竟小孩子都愛四處瘋跑,誰也不敢保證這樁事落不到自家頭上。
“就這麼算了?”林月娥心裡記着梨花的好,知道她受了委屈,也是一夜難眠。
“還能咋了?說到底都是宋家人。”
說完這話,盧嬸子還瞟了眼杵在一旁的宋紅蓮。心裡嘀咕,聒噪的大嗓門這會兒倒是本本分分待在婆婆身邊,裝聾作啞上了。
宋紅蓮一轉頭,不接盧嬸子的眼神。
看什麼看!忒煩哩!
這是宋家的事啊!和她這個潑出去的女兒可沒關系嘞!
林宋兩村向來是不睦的,原本家裡給宋紅蓮相看了本村漢子,那可是又懶又寒碜啊!宋紅蓮都沒眼看!
從來都是老老實實聽娘話的宋紅蓮生平第一次幹了票大的,把來揪蘆葦編席子的林家兒子壓倒在蘆葦蕩裡,給自己謀劃到了好親事,得來一個俊俏能幹的男人!
現在想來,她還得意呢!
雖然挨了頓竹筍炒肉,隻提個鋪蓋便嫁到了林家村,但公婆丈夫都心善,也沒嫌棄她,日子過得比家中姊妹不知要好多少去了。
唯一不好的隻有在林宋兩村鬧矛盾的時候,她既想夫家好,又舍不下娘家,跟着摻和了幾回,最後落個兩頭受氣窩囊樣。
丈夫看她委屈吧啦了好幾次,便開解她。
村裡的事自有長輩思量,不必她來做這左右為難的受氣包。再有人陰陽怪氣,忍不了便打一架,反正如何鬧騰也改不了她林家媳婦的身份。
丈夫說了好長一串道理,宋紅蓮想不通。
丈夫又使勁伺候了她一通,宋紅蓮想明白了。
自家的穿衣吃飯才是頭等大事,她一個啥陪嫁都沒有的外嫁女還能化解得了兩村子百來年的矛盾?
想明白了,但她也不敢真的為此與人幹架,隻得遇事就躲、絕不摻和。
總歸這點小委屈不算什麼,家裡還有個會疼人知暖熱的丈夫,不會讓她窩着火的。
“既來了我們村子,梨花就是我們的人,什麼宋不宋的,要是我碰着那倆王八羔子,非得抽他們幾個大耳刮子!”林月娥咬牙氣惱着,瞥見垂眸默不作聲的外甥女,眼神裡頗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昭昭也生出了悔恨。
她是應該替梨花讨公道的!
“抽什麼抽!金弟銀弟還是倆孩子!”趙豔瞪了一眼林月娥。
她心裡也有氣的,昨日這事還是她讓趙家阿婆的兒媳傳出來的,想着就是讓鄉裡鄉親都知道宋家兩兄弟混不吝的德性,也算是為自家外甥女和梨花出口氣了。
但眼見林月娥越說越離譜,還撺掇起外甥女揍宋家的孩子,趙豔隻得出聲阻止。
“啥狗屁孩子,要我看就是群狗崽子,沒人管着遲早還得把這口古銅鐘給砸了!”
革命的風剛吹起就有幾個毛小子惦記上古銅鐘,要不是林勇當機立斷把人狠狠教訓了一頓,關在地窖裡餓了幾天,這不知道傳了多少年的青銅鐘就得斷在他們這輩人手中。
昭昭若有所思道:“熊孩子不揍不成器。”
“……”趙豔眼前一黑。
“昭昭,咱能不——”
趙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林勇打斷了。
“安靜!安靜!”
大家夥都等着點名分配任務,大隊長林勇沉着一張黢黑的老臉,目光嚴肅地掃過衆人。
“在分配任務之前,先說一件事。”
底下的人都有些犯嘀咕,在這個關頭說事,不會是公糧出問題了吧?!
大家夥兒提着心,卻見林勇與身邊的第二生産小隊長宋雲岚交換了一個眼神,把中間的位置讓了出來。
宋雲岚壓抑着激動的心,舉起喇叭字正腔圓道:“在雙搶的緊要關頭,我本不該說些家長裡短來幹擾軍心,但這件事可大可小,大隊長和我單獨商量過,覺得還是要在這裡重點強調。”
衆人:“……”
到底要強調啥呀?
宋雲岚是族長的大兒子,宋家村的人都給面子,耐着性子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