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榭纖長的手指尖在法器前停留踟蹰許久,潋滟的眸子流光一轉,又将法器收起了。
……
“葉絮之?”洛雲晚的目光從手中熒藍色的法器上移開,擡眼又看向身前人,“是你?”
“對呀對呀!”個子小小的劍修踮起腳來,清澈的眼睛裡閃着亮晶晶的光,“洛師姐我是你偶像——啊呸呸!你是我偶像!我們前幾日見過的,你還坐我身邊!”
“……”洛雲晚眼神一轉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
幾天前在尋味坊吃的那頓晚餐是由鎮山派的帶隊師兄王海請的客,而晚餐時坐在她身邊的、将她視作自己榜樣的,便是眼前的這一位女劍修。
洛雲晚還想起來了,當晚她唯一偷偷夾起的那一塊水晶鲈魚卷最後正是進了這位小劍修的肚子裡。
隻因鎮山派的名氣并不大,她本以為眼前激動的小劍修隻是剛入門的修士,卻是沒想到她會成為自己四強賽的對手。
先前她在後山和楊胖子他們賭賽時看過葉絮之的對決,自己在賽前也和劍宗同門研究過對手的出招,隻是從來沒特意記過選手的門派,竟然也沒有将她與飯局上那位矮矮小小的劍修對上号。
或許是當初那頓飯吃得洛雲晚太憋屈了,根本沒心思去關注周圍人的動态,對于在場修士的面容也是看過便忘記得差不多了。
原來是她。
此下見她面露恍然之色,葉絮之“嘿嘿”笑了兩聲,用手撓撓後腦勺:“也許是我拍參賽照時憋了個噴嚏,最後五官有點扭曲吧,不過真是我本人!”
洛雲晚聞言也點開葉絮之的頁面看了看,小姑娘鵝蛋臉上的五官微微皺起,看上去有些愠色,她本以為對方這是劍修的傲氣,可如今聽她的話一想,倒還真更像是打噴嚏前的面部表情。
她又看了一眼現在面前的葉絮之,小劍修的五官舒展開來,稚嫩的神情中還帶有幾分英氣飒爽,雀躍又生動,簡直判若兩人。
臨仙派的人臉采集負責人也忒不講情理,等人家打完噴嚏再錄怎麼了!
洛雲晚腦中替葉絮之憤慨了一番,嘴角也略微勾起一個笑來,輕聲道:“認出你了,此前看過你的對決,竟是這般厲害。”
“真的嗎!”葉絮之睜大眼睛,繼而手指又緊緊攥住身前衣擺,臉頰也薄紅了些,連聲道,“嘿嘿其實是我走狗屎運啦,匹配的對手不是正好劍招被我克制,便是之前對決受了傷狀态不好,我這也是撿漏才爬進八強的啦……”
她面對着洛雲晚,說着說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左手無措地撓撓後腦勺。洛雲晚看出來了,這是她緊張無措時慣用的小動作。
這時又有一個男人的聲音加入進來,打着哈哈說道:“是啊,葉師妹都是狗運。”
洛雲晚看去,才發現是那日請客的鎮山派帶隊師兄王海。
王海身着一身黃袍,面露恭敬之色踏入備戰室,對洛雲晚行過一禮又道:“師妹那隻是運氣好才進的八強,與洛道友的修為比起來都是兒戲罷了。”
那葉絮之聽了自家帶隊師兄的話,眨眨眼睛,嘴角也滞了滞,讪讪笑了兩聲道:“哈哈,王師兄所言沒錯,我确實……”
葉絮之的話音未落就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打斷:“怎麼沒錯?”
她睜大眼睛擡頭去看,望進洛雲晚低頭時深墨色的眼瞳。
她眼中神色流轉,被鬓邊碎發略略遮掩的嘴角似乎上揚了些,右手按住身側佩劍,淡聲道:“你确實修為不高?還是确實運氣很好?那你如今對上我,算是如何?”
“啊,我……”葉絮之呆了呆,張口卻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王海連忙接嘴道:“師妹她資曆尚淺,與洛道友相比的确不算修為高深。”
葉絮之聞言又垂下腦袋,低聲道:“是、是這樣……”
洛雲晚沒接她的話,隻是轉頭看向王海,冷聲問他:“你是劍修麼?”
“啊……”王海被她猝不及防的問話驚得一愣,又搖頭道,“在下并非。”
……外行不懂别瞎指教。
洛雲晚聞言便轉身不再看他,隻是對葉絮之說道:“我方才不是說過麼,看過你的對決,你很厲害。”
葉絮之唰地擡起頭看她,眼神晃了晃。
“你若說是運氣獲勝,那于你的對手而言不更是侮辱?”洛雲晚又道,“你很像當初的我,不過我像你這般年紀時還在後山砍柴拿木樁練劍招呢。”
其實她撒謊了,不是她去後山砍的樹樁,是二師兄柳随那個死劍癡。
不過她自心底覺得葉絮之比當年的她更厲害些,畢竟她是被撿進修仙大派的劍宗裡,而對方出自名氣不大的鎮山派。
洛雲晚望着葉絮之閃着水光的眼瞳,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她被撓得毛躁的腦袋,柔軟的,厚實的。
在對方呆滞的神情中,她晃晃腦袋,身後高高束起的馬尾也跟着搖晃,聲音肆意:“莫要妄自菲薄失去信心好麼?試試看,戰勝我。”
話音落下,備戰室外鑼鼓一鳴,傳來長老的一聲入場高呼。
洛雲晚迎着日光邁步,剛走一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對葉絮之眨眨眼:“你知道劍修一輩子要守護的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嗎?”
葉絮之捏捏衣擺,抿抿嘴唇,又铿锵道:“我知道了洛師姐,是自信!”
“不,”洛雲晚逆着光沖她揮手躍上擂台,輕笑道,“是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