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曆朝曆代都有出台政策保護森林,但是人口增長,要吃飯要喝水,兵燹、田獵、厚葬、大建宮室豪宅等等,伐木種植,甚至私欲毀林的風氣不可能遏制。
而結果中最典型的表現就是黃河水道,黃河流域大部分處于黃土高原,土質極為疏松,例如北宋初期為了治理黃河水患大規模就地取材,過度利用黃河附近的植被,使得黃土缺乏植被的保護,大量泥沙往往被大雨沖走,形成地上河。以開封,也就是北宋東京為例,懸河水位高出一丈到三丈。」
東京百姓沉默不語,臨河道的居民更是尴尬的看着奔騰的黃水,雖然現在還沒有高到天人說的三丈高,但也如天人預言,河床年年擡高,勞工年年修繕,才保住了東京不會在黃泛時期被洶湧的河水淹沒。
難得,要去種樹?
可,煤炭價貴,木材進山就能獲取。窮苦百姓要活命,隻能推樹開荒,不然這小小的東京城,哪能養活百萬張嘴。趙匡胤摁着頭心煩意亂,天人點出的錯誤一樁接一樁,這些天趙光美與趙德昭、趙德芳等人為了更改施行的诏令與朝中大臣扯皮,忙得腳不沾地,宿在宮中幾日未曾回府休息。
“還是得遷都洛陽。”趙匡胤悶着頭想,當初極力反對的趙光義如今已經下台了,朝中文武皆以他為首是瞻,但趙光美提及的洛陽一馬平川,沒有任何阻攔的問題他也記挂着,洛陽太适合北朝的騎兵進軍了,考慮到年紀和身體情況,他能堅持到收複北漢便不能再出征了,子孫還得和北方切磋往來,“先看看後人如何選擇。”
正如趙簡明舉例的要點,黃河當不了東京城永久的天然屏障,甚至因為黃河改道泛濫的災害,東京,乃至大宋都岌岌可危,但畢竟東京經營了數十年,底下人與朝廷關系錯亂,遷都不是一句話能成的事情,趙匡胤決定,先看看後人的都城有沒有好位置借鑒。
「其他黃河水道也沒放過宋人,最直接的是造成人員傷亡,如乾德五年,衛州河溢毀州城民溺死者數百甚衆;淹沒農田、損害農作物、民居,比如太平天國九年,孟州河漲壞浮梁損民田、虞鄉河水溢虞鄉等七縣民饑、浚儀河水汴水溢于浚儀壞連堤浸民田、亳州河溢東流泛民田廬舍。
對,這裡點名批評為仁不仁的趙祯、腦子有問題的趙顼、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趙煦,王安石和司馬光兩黨也别落下。
治河,意味着要麼淹南,要麼淹北,朝廷占據政治優勢的是北人士大夫,但是國富所在地卻是在南方。北人代表用國防論+大義做幌子,表示黃河向北走是對遼國有利,朝廷的對策應當是疏通河道迫使黃河向南。結果大河奪道,事與願違,還是淹了北方。所以你看是兩黨鬥争?不,都是為了王公們争利益。」
李世民的朝堂意外安靜,好幾位隐太子舊臣與武德老人沒忍住,擡頭看一眼英俊氣盛的皇帝,又低頭,再擡頭,反反複複,看得好脾氣的李世民都開始不自在:“諸卿有話直言,朕聽得進勸。”
衆臣子:沒有沒有,就是看自家皇帝有勇有為,武能上馬打仗,文能作賦治國,哪怕突厥入侵也臨危不懼,敢單騎赴約全身而返。實乃明君!
李承乾在一衆東宮屬臣警惕的目光中,抓住了企圖逃跑的李泰,謹慎搬出長孫皇後當說辭:“孤答應了帶五娘去打球,阿娘同意了。”
面對老臣們千鈞目光壓迫的李泰瑟瑟發抖,但逃不出長兄的手心,縮着腦袋點頭:“對,阿娘也會去。”
東宮屬臣:打球好,去打球是好事啊,聖人打球也很厲害,殿下們繼承了聖人的武勇很好很好。殿下的馬隊缺不缺人?看我家兒郎怎麼樣,哦,是和五公主啊,那我家女郎也可以去。
為仁不仁的趙祯與宰相文彥博對視一眼,委婉的将文彥博上書改到六塔河的提議打回去,“文相公,這折子掂量清楚了再呈上來吧。”既然知道六塔河不行,甭人力物力财力的浪費砸。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趙煦慌張的看向高太後,天人這話是什麼意思?高太後捏着小皇帝的手若有所思,是早夭,還是因為黃河改易引得金兵南下。
「趙祯一易回河,是夕複決,溺兵夫、漂刍藁不可勝計,河北千裡蕭條,軍事重鎮損失慘重,還直接切斷了水長城。
趙顼二易回河,差點讓徐州城連帶裡面的蘇轼喂了魚。
趙煦三易回河,不僅把山上的禹廟都給沖掉了,順帶河北、山東、蘇北一起成了白地。可以說結果是南方北方一個沒跑,全霍霍了一次。」
河北是宋朝邊防最重要的基地,現在河北廢了,拿什麼抵擋外敵呢?
趙匡胤聽得臉都綠了又黑,隻能安慰自己,還好還好,趙光義自缢了,他兒子衛國公老實的跟鹌鹑一樣出府都少,不論是趙德昭還是趙光美繼位,總不能更差了,擦汗擦汗。
又一次被拎出來罵的司馬光沉默了,看着與他并列的王安石,行吧,好兄弟同朝為官一起背這千古罵名,後人雨露滴沾,誰也别逃。
尚在返京路上的王安石縮在馬車裡有一言不發,對後人指責全盤接受,因他固執要黃河改易引發的血案是洗不掉的罪,遭人唾棄,王安石早有心理準備,隻希望,官家還能給他補救的機會。他蘸墨,在颠簸馬車裡,肅穆持筆,鄭重書寫策論,這次不止是大宋的頑疾要改,他自己的法也得改!
蘇轼哭笑不得,感情還有夢幻聯動,合着徐州的大水殃及無辜,竟然還是因為兩黨黃河改道的相争,他摸了摸胡須,感慨,這回後人指點,王相公、司馬相公和官家,應當會聽他對變法的指正吧。
腦子有病的趙顼已經放棄治療了,左支持司馬光國賊罵名千古,右支持王安石變法水淹各地,他頹廢的坐在椅子上,騎虎難下,這後淨是指責策論的漏洞與錯誤,卻沒有給一個萬全的法子讓他安穩解決問題。